兵部尚书贺府。
贺霄刚在府门下马,等在贺府大门外的管家,一脸焦急地快步迎过来,
“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大怒,在祠堂等您。”
贺霄……该来的总会来。
贺府祠堂,贺霄刚跨进门,就被一声怒喝定住了脚步。
“跪下。”
贺霄表情阴冷,立在门口。
“在你母亲的牌位面前跪下,告诉你母亲,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兵部尚书贺严明怒地青筋暴起。
贺霄抬头看向母亲的牌位,跨步进去,双腿下跪。
贺严明看向贺霄,厉声开口:
“这些年,我没管你,也管不了你。”
“宫中设宴,你竟敢在御花园行那种事,还被贤妃和淑妃撞见,你是没长脑子吗?”
贺严明怒喝了几声,大口喘息,平复情绪。
贺霄抬头反驳道:
“有人设计我……”被贺严明怒声打断。
“混账,你这些年流连烟花柳巷,还需要人设计陷害?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放心,今日祠堂你是不用跪的,明日你跟我去左相府退亲,再去右相府提亲。”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贺严明说完单手扶额,这个局面,怎么就让他遇上……
贺霄愤怒地抬头。
“我不会娶秦念那个毒妇,就是她设计的……”又被暴怒的贺严明打断话头。
“混账,你毁人清白,不给右相府交代吗?”
“贤妃派人带话怎么说的,说恭喜贺大人,能同两相府结亲。”
“有多讽刺你听不懂吗?陛下疑心甚重,我们就一尚书府,有哪个胆子能同两相结为连理,你脑子锈了吗?”
“赶紧梳洗更衣,把你身上的脂粉味洗干净。今夜休息好了,明日还有两场硬仗要打。”
“滚回去。”
贺霄恨恨离开。
------
西山昭仁郡主府。
一进府门,秦烟就带了封玉瑶去了莲塘中的凉亭,秦烟遣退了身边的人,亭中只她和封玉瑶两人对座。
秦烟用亭中的茶具沏茶,塘边远处的一台空地,刚带回来的琴师苏清盘膝坐在蒲团上抚琴。
琴音悠悠,茶香袅袅,秦烟开口:
“玉瑶,接下来我要问的问题,会关系到皇家,你是皇室中人,对我的问题,你自己权衡,是否应该告知我实情,你不必为难。”
“但,此刻你得记得,你的答案里,还要考虑到今日我为你出的两千两银子。”
封玉瑶愣了一下,而后突然大笑出声。
她猜对了,烟烟要问的是关于皇家的问题,如若涉及皇室秘辛,的确,就算以烟烟同她的交情,封玉瑶也可能有所保留,不一定会和盘托出。
两千两,对她们来说,不是多大一笔钱,以两千两作为交换,只是祭出一个名头,一个让封玉瑶拿出个理由放下顾虑的名头。
“烟烟,为了你这两千两银子,我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秦烟推了一盏茶到封玉瑶面前。
“十二年前,我同母亲去往西北的路上,遇袭,坠崖。”
封玉瑶知道这事,之后烟烟的母亲失踪,烟烟被镇国公府的人找到,送去了西北。
“我曾在崖下,听见了搜寻的刺客提到了“回宫禀报”四字。”
秦烟说完,停口看向封玉瑶。
封玉瑶惊地瞪大双眼。
回宫禀报……
这意味着,杀手与宫中有关……
那……
怪不得烟烟要做交换。
不论封玉瑶提供的消息让烟烟怀疑,或是查到是谁,如果真是皇室中人,那烟烟同那人可是有血海深仇。
或说,同皇室结仇。
“所以,玉瑶,你应该猜得到我要问什么。”
“这些年,在宫中,你有没有听说,谁同我母亲有过节,或是有仇怨?”
封玉瑶思索了一阵,道:
“淑妃同烟烟你的母亲不对盘,这个你应该也知道。”
秦烟颔首,她曾经也猜测淑妃,但当日杀手不止一批,这情况,同西郊围猎时相似。
“别的,同烟烟你的母亲交恶的人,我真不知道。不过,同你母亲交好的人,我倒是听母妃提起过。”
秦烟挑眉静待下文。
封玉瑶似一边回忆,一边道:
“母妃曾说过,烟烟你的母亲,同寿安宫的皇祖母萧太后,关系很不错。在你母亲没出嫁前,萧太后经常召你母亲进宫陪伴。”
“萧太后?”秦烟蹙眉。
“烟烟,更多的情况,我不太清楚,我可以回去问问我母妃,你哪日进宫来,让母妃细细和你说。”封玉瑶想起,自烟烟回京,母妃已多次想她提到想要见一见烟烟,故人的女儿……几次宫宴上,都是匆匆一面,不方便说话,母妃很是喜欢烟烟的。
“玉瑶,那就麻烦你回宫向德妃娘娘约一下时间,再通知我。”秦烟对封玉瑶的配合很是感谢。
“好的,烟烟,如果,真是皇室中人要害你母亲,我希望,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感情。”
秦烟对封玉瑶笑了笑,这个傻丫头。
------
“烟烟,你的问题,我给不了你满意答案,但我可以给你分享另一个皇室秘辛,这个八卦,包你满意。”
封玉瑶一副我有个天大的秘密,你快问我,快问我的得意表情,看向秦烟。
见秦烟只是神色淡淡地抿着茶,封玉瑶有些泄气,烟烟就不能配合一下稍微激动一次?
封玉瑶絮絮开口,讲述她听来的秘辛。
“父皇生辰万寿节,父皇特允万宁寺的宁王叔回宫,这下宫里要有腥风血雨了。”
“听说,这几日,寿安宫的皇祖母萧太后,同父皇闹得很不愉快,两人几次不欢而散。听说,皇祖母坚决不同意让宁王回宫。”
秦烟听说过这位宁王,先皇的幺子,丽太妃的儿子。
封玉瑶继续道:
“我听母妃说起过,当年在先皇突然逝世,萧太后说先皇既然甚是宠爱丽太妃,便勒令丽太妃为先皇殉葬,可是活生生被关进了皇陵的,啧啧。”
“宁王当时还是个小孩子,听说跪在已封上的皇陵门口,在石门上,十个指甲都抓地血肉模糊,后来宁王被直接送往了西郊永宁寺,实为软禁,只允许每年出寺一次,去皇陵祭拜。啧啧,真是惨”
“不过,萧太后似乎也惨,萧太后曾经让先皇浪子回头,两人情比金坚。却没曾想,中年过后,自己的夫君,还会遇上另一位真爱。呵,真爱啊,那之前的萧太后又算什么?”
“萧太后应该恨极了夺她夫君的丽太妃,也恨极了先皇吧,哎。”
封玉瑶说得口干,停下喝了一口茶,又继续道:
“萧太后一生无所出,而丽太妃居然诞下了皇子。”
“呵,也难怪,萧太后如今见不得丽太妃那个儿子,宁王。”
封玉瑶又似乎想到什么,神色肃起,对秦烟道:
“万寿节,烟烟你可得小心着点,这么多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君彦表兄这几日也应该要进京了哟……”封玉瑶说着坏笑地看着秦烟。
------
“秦烟!”一道语气不善的的男声,从莲塘边传来。
封玉瑶止了话,和秦烟一同寻声望去。
是怒气冲冲地大步而来的沈辞。
沈辞在莲塘边,经过那位还在抚琴的俊美琴师时,脸色铁青地瞪了他一眼,吓得苏清一个哆嗦。
沈辞大步走进湖心亭中。
“那就是那个小倌?”沈辞紧皱眉头,问向秦烟。
秦烟和封玉瑶不明所以。
沈辞见亭中两人一脸无辜无辜,泄气地坐下,接过秦烟推过来的茶盏,仰头饮尽。
沈辞是在城中偶然听见了旁人的议论,说昭仁郡主从贺府大公子贺霄手上抢了一个小倌回府,众人都惊叹昭仁郡主的豪迈。
沈辞……
豪迈,一个女儿家,豪迈个……
烟烟是真不在意自己名声?她毕竟是个女孩子,都说成什么样了。沈辞作为秦烟的兄长,听见妹妹被人如此议论,心中不是滋味,当即纵马出城。
沈辞将街上听到的传言对两人讲了一遍,封玉瑶闻言当即大笑。
封玉瑶正准备开口解释,却突然想到,这……能怎么说,说是她封玉瑶抢的小倌?
封玉瑶闭了口,若是这么说,沈辞会怎么想她……
秦烟看见封玉瑶纠结的神色,猜到了她的顾虑,故也没开口否认。
沈辞无奈道:“我立马带他走。”
秦烟没出言阻止,那是封玉瑶的人。
封玉瑶自方才听烟烟讲了当年遇见杀手的事,她的心思也不在听那个琴师闲聊岭南的闲事了,她此刻只想赶紧回宫问问母妃情况,便也没开口拒绝。
沈辞当即起身出亭,封玉瑶对秦烟扯出一个抱歉的僵笑,两人也前后走向了莲塘边上。
“你跟我回城。”沈辞向苏清冷声道。
苏清诧异地抬头,然后起身,却是看向封玉瑶身后的昭仁郡主秦烟。
“昭仁郡主,请问府上还缺琴师吗?”苏清开口。
沈辞……这厮是想要赖在这儿了?
封玉瑶……你还记得你是我叫来的吗?
秦烟神色淡淡,未置一词。
此时一道冷厉冰寒的成熟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不需要。”
几人闻声转头。
大步走来的是一袭玄色锦袍的太子封湛。
------
“太子殿下。”
“太子皇兄。”
沈辞和封玉瑶朝太子行礼。
苏清立马双腿跪下,俯身行礼,“小民见过太子殿下。”
秦烟闲闲地立着,看着对面走来的气场强大的英俊男人。
封湛眸色深深,目光定在秦烟的一双凤目之上。
沈辞听见太子说出了他原本的台词,对太子抱拳道:
“太子殿下,臣得带这小子回城,臣失陪了。”
沈辞转头轻喝,
“你跟我走,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苏清不敢再开口,竖抱着他的琴跟着沈辞快步离开。
封玉瑶见沈辞这就走了,当即出声唤住他,
“沈将军,我正要回宫,有些晚了,城郊不太安全,你可否顺路送我一程?”
沈辞转身,未开口应答,但也没再继续迈开步子,似乎在等封玉瑶过来。
封玉瑶眉眼中都掩不住喜色,转身对秦烟道:
“烟烟,定好了时间,我派人通知你。”
封玉瑶快步跟上沈辞。
秦烟心中诽腹,见色忘友。
------
一池残荷的莲塘边,封湛身着一袭玄色金线暗纹锦袍,冷峻挺拔,气势凌厉。秦烟套着一身霜白色银线锁边绣浅云纹锦衣,绝美淡然。
一黑一白,相对而立,像是被时间定格的美好画面。
视线交接,二人眼中皆情绪翻涌。
两人自昨日分开,才一日不见,竟似乎已隔了千山万水。
须臾,封湛开口,嗓音醇厚悦耳:
“谈谈。”
秦烟一声轻叹,
“请。”
------
秦烟带路,去往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却只有半步的距离。
秋风萧瑟,塘边松坡的林木簌簌有声,枯黄的落叶飘扬而下,随风而来的,还有醉人的桂花香。
封湛和秦烟缓步走在莲塘边,秦烟身后垂下的青丝被凉风吹起,发丝飞散,竟有些许被乱风勾缠至封湛五官深刻的面庞上,喉结微滚的脖颈间,更是丝丝缠绕,勾得封湛心中发痒。
封湛极力克制此刻想要拉住秦烟拥吻的渴念,秦烟的态度不明,惊扰了美人,恐怕她连后路都不会再留。
两人幼时并无太多交集,经年后相见,多是防备与疏离,而自西郊一同遇险,两人进展迅速地近乎浓烈,极致的绚烂,在极短的时间,又跌向极致的寒渊。
昨日的浓情,可以瞬间消逝不见。
而此刻,二人闲步在静谧秋日的美景中,竟是首次相处地如此平和。
------
不多时,二人步入书房。
沈莹看茶后出去,和宋执一人一边,立在大门敞开的门口。
书房内,秦烟同封湛分两边对坐,依然是上回书房二人的位置。
对,封湛坐的,就是上此,二人在其上方耳鬓厮磨的那张大椅。
屋内萦绕着淡雅的茶香,茶水未动,沉默着,二人也都忆起了那日两人在此间书房的场景。
片刻后,封湛开口:
“你身体什么样了?”
秦烟嗓音清冷。
“无碍。”
封湛幽深的眸子观察着秦烟的表情,很可惜,秦烟一向善于不动声色地隐藏情绪,什么也看不出来。
“昨日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封湛再次问出了昨日他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问题。
秦烟神色未动,未发一言。
封湛沉声问道:
“你答应了我们试试。”
秦烟闻言,轻笑一声,看着封湛深邃的黑眸:
“试过了。”
封湛靠向椅背,眸眼微眯,嗓音低沉醇厚,
“你试到了?”
此刻太子封湛坐于椅上,两条结实的长腿微张,双臂闲闲地搭在大椅的扶手之上,五官深刻的俊脸之上,薄唇极为鲜见得浅浅勾起。
秦烟……
她怀疑,对面的太子封湛正在以美□□惑她,但她没有证据。
------
沉默片刻。
封湛轻叹,而后正色开口。
“昭仁郡主,你得大夏皇室赐予的爵位和食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际,你既有管理固城的才能,孤定会给你施展才华的平台。”
“自今日起,你每日到太子府,协助孤处理政务,可有异议。”
秦烟……
门外的宋执……
以公务之名,行追妻之事,太子殿下真是太不要脸了。
作者有话说:
封湛:“你试到了?”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第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