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粱录·二月望》有云:仲春十五日,花朝节,为春序正中,百花争望之时,最堪游赏。
皇城禁内,御花园。
今日御花园中举办着赏花游宴,开宴初,皇后便让妃嫔们不必拘着,自可尽情赏玩。
皇后坐于上首,同长乐公主封云朝偶尔闲话,四妃无一缺席,其他妃嫔也或坐或站地聚在御花园各处观花戏鱼。
园内绿树蓊郁,花团锦簇彩蝶绕舞,轻缓的丝竹声和潺潺的流水声中,不时夹杂着宫妃们的谈笑嬉闹,端是人美花娇,生气勃勃。
如果细听之下就会发现,四散在园中各处妃嫔,交谈的话题里,都出现了“沈时英”三个字。
“沈时英曾经可是公认的上京城第一美人,作为上京城中最为炙手可热的高门贵女,各大名门世家争相求娶,若说镇国公府被踏破门槛都不算夸张。”
“我还听说啊,沈时英当年还差点坐上了那个位置。”说这话的妃嫔朝着皇后的方向努了一下嘴。
众人寻目看去,那边皇后正泰然自若地浅酌着杯中的美酒,似乎最近几日京中关于沈时英的传言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几个妃嫔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作势欣赏着面前的名花异草,继续议论:
“听说那日镇国公府办寿宴,圣上亲自出宫前去贺寿,也就是同一日,沈时英也在镇国公府露了面,说圣上不是专程前去见沈时英的,我都不信。”
“听说啊,那沈时英可是艳惊四座,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二十多岁的大姑娘,真不知道她是如何驻颜有术的。”
“她别是这些年在外边儿哪个深山古刹里遇上神仙了吧……”
“神仙?还妖怪呢,哈哈哈……”几人笑作一团,花枝乱颤。
收了笑,有人瞥了一眼在正斜对面不远处的花圃里扑蝶的徐婕妤,压着声道:
“听说圣上自那日回宫后,就没再召幸嫔妃,连后宫都没再踏进一步,就连前些日子最受圣宠的宁嫔和徐婕妤都能例外,难道……圣上又是为了沈时英?”
“我还偶然间看见,永寿宫花园那边的宝华殿里,最近时常有些披着道袍的道士进出,好似是殿内设了丹炉,在炼丹药呢。”
“你说,圣上是不是被沈时英刺激了,也想要青春永驻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日不也向太医院哟驻颜方子吗,什么药膏药丸的。”
“女人天生爱美,这哪儿能一样。”
“诶,你怎么知道我找太医院要方子的,你也去要了吧……”
“打住打住,别给转移话题了。”
“你们说,皇后难道不会介意沈时英?”
声落,几人又朝着远处的皇后望去,此时皇后却倏地抬眸,凉凉的目光直射了过来,这边几人吓得够呛,皆赶紧移开目光,随口扯出个闲天瞎说着。
------
皇后收回视线,端起手边的彩夔凤串花酒盏浅饮了一口,而后缓缓放下。
这几日,皇后偶有听见关于沈时英回京后的传言,也明白那几个低阶嫔妃方才看向她的复杂神色中都有些什么意味。
不过,沈时英么……
如果这些人想要看好戏,倒是要让她们失望了。
皇后曾经在年少未出阁之前,就知道如今的圣上,以及幽州那位端王,还有安阳长公主,同镇国公府沈家兄妹关系非同一般。
当年的沈家两兄妹,沈时岩和沈时英,出身高贵,容貌极佳又行事豪爽大方,颇得京中众世家公子小姐们的欣赏甚至追崇。
而当初沈时岩却早早成婚,且沈时岩并不是尚的公主,只是娶了平西军一名武将留下的孤女,这个消息让京中各世家大族都猝不及防,并且大家都有了猜测,按照镇国公府这个操作,或许沈时英也有可能不会嫁入皇家。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沈时英就同当时还只是个翰林学士,出身清流的秦文正定了亲。
京中各世家大族都在唏嘘,也许镇国公沈常山是担心会因功高震主而被皇室忌惮,这才避免同皇家,乃至权贵联姻,仓促定下两个子女的婚事。
那些年,圣上的有些做法,皇后也看在眼里,皇后又怎么察觉不出,圣上对沈时英有特殊的情感。
但沈时英自行事有度,成婚后便鲜少进宫,连宫宴都是能推就推,从未让皇后产生过不适。
皇后对沈时英又何来芥蒂?后宫这么多心怀鬼胎的女人还不够皇后操心吗?
但淑妃就没皇后这般看得开,沈时英是她心中的一根词,永远拔不掉的刺。
淑妃看着宫人刚端到面前食案上的百花糕,冷声开口:
“拿走。”
宫人躬着腰,手都还没撤回,闻言身体一抖,又重新端起那只盛着糕点的五彩宝莲瓷碟,放回手中的描金黑漆托盘中,退了下去。
淑妃仰头吞下一口冷酒,心中满是恨意。
当年圣上屡次让她邀弟媳沈时英到承干宫闲坐,虽然沈时英一次都没进宫赴宴,但又有哪一次不是圣上亲命御膳房准备膳食。
淑妃曾经还错以为那是圣上给自己的殊荣,但御膳房准备的菜品酒水里,没有一道是淑妃自己的偏好,且每一次都会有一碟百花糕,虽然从来没有被用上。
后来淑妃被恩准回秦相府省亲才偶然得知,原来沈时英平日里喜好的吃食里就有百花糕。
而沈时英不喜食甜,那道糕点摆在桌上只是为了好看,让沈时英可以心情愉悦地用膳,之后就会被赏给下人,算是物尽其用。
淑妃恨,她恨圣上,恨沈时英,如今也恨着秦烟。
这几日每每想到沈时英平安光鲜亮丽地平安归京,淑妃就食不下咽。
沈时英当年怎么没死在崖下。
静妃心中在默默盘算着,如何才能寻到一个合适契机让自己的皇儿封逸顺利离京就藩。
如今看来圣上和太子的意思是要扣下两位皇子,那么……
寿安宫那位太后呢?
端妃也是心事重重,她看了一眼身旁正把玩着手中的一支杏花的封玉瑶,心中升起几分愁绪。
如若她没猜错,在太子完婚后,几位皇子公主的婚事也会被提上议程。
端妃想要和沈时英见上一面,但时英恐怕不会轻易进宫。
那么,太后寿宴?
------
徐婕妤也不过十七八岁的花季之龄,虽然她这几日失了圣宠,但也没能影响她游春玩春的兴致,她挽起袖子,手里举着一只竹网,同身旁的小宫女一起欢蹦乱跳地扑着蝶。
徐婕妤自幼勤练舞功,身体柔软轻盈,着一身嫩绿宫装在花丛中扑蝶,端是赏心悦目,引人频频驻足。
只最近低调非常的宁嫔,适才以身体不适为由,向皇后请辞,经过徐婕妤旁的小径时,宁嫔目不斜视,只打算径自离开。
徐婕妤眼尖,余光瞥见了她的死对头,瞬间停下动作,从怀中抽出丝帕抹了一把香汗,便朝着小径两步过去,阻了宁嫔的去路。
“哟,人正主回来,你这替代品就被打入冷宫了?呵呵呵……”
徐婕妤没等宁嫔反应,她也不需要什么回应,转身,轻跑进花圃,又开始舞弄起了那竿竹网。
宁嫔的目光紧紧跟随徐婕妤的背影,心中无比震惊。
她是怎么知道的?
宫中到底多少人知道圣上对沈时英的不一般,又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自己只是替身,是个笑话……
沈时英!
------
沈时英为了同下属安排事务方便,住进了秦烟为她准备的宅子,并亲自题字挂匾,“蕉园”。
蕉园是由几个宅子扩建而成,占地面积极广,不论造园技法还是装饰摆件,皆是一流,丝毫不输当年的京中第一名园“熙园”。
沈时英在感叹自己女儿秦烟的大手笔之外,心中也很是惭愧。
自己作为母亲没有陪伴秦烟的这些年,秦烟究竟是如何一步步成长成为今日这个模样的。
镇国公府几人建议为沈时英办个乔迁宴,被沈时英婉拒。
连日来的远途赶路与奔波,沈时英只想趁着此次好好休息,当时放了一回长假。
这几日沈时英在蕉园中接待了部分访客,有曾经的闺中密友,也有如今身份有些微妙的工部尚书秦府的当家夫人祝氏。
原本秦烟派人来邀沈时英今日去往西山郡主府,但沈时英却推了,她今日还有另一件事要办。
那件事选在今日,是最适合不过。
花朝节啊,看漫天飞花,哪有那样来得绚丽。
沈时英正准备出门,沈淮来禀:
“小姐,永定侯府谢世子来访。”
自沈时英回京第一日起,秦烟就将管家沈淮安排回了沈时英这里,毕竟沈淮曾经是沈时英的家臣,也算回到原位。
沈时英进京当日,就从被派去接她的沈莹口中,听说了不少这些年她错过的事情。后来又有沈淮的补充,因而沈时英对有些人有些事也多了些了解,也当真让她大开眼界。
沈时英并未将谢长渊拒之门外,而是让沈淮将人带去前厅,而后起身,准备去会一会这位故人的儿子,也是她曾经给烟烟看中的夫婿。
蕉园正厅,谢长渊一眼便认出进门的那位定是秦烟的母亲沈时英,秦烟同沈时英的确有几分相似,母女俩都是美艳非常。
谢长渊当即起身,向沈时英抱拳行礼,
“晚辈谢长渊,见过英姨。”
沈时英并未端架子,颔首后大步走向首位,而后抬手示意谢长渊入座。
谢长渊让仆从李忠端上一个精致的锦盒,向立在沈时英身侧的沈淮递上,
“晚辈要向英姨致歉……”
谢长渊的话被沈时英抬手打断。
“如果是为了你同烟烟的婚事,大可不必,那只是我同你母亲当年的玩笑话罢了。”沈时英嗓音微冷,也带着些许讽意。
谢长渊面上有些难堪,看来英姨是已听说了事情的始末,包括那句他曾经在城门口随口一说的悔婚的混账话。
沈时英并未让沈淮接过谢长渊送的礼,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饮,放下后,对谢长渊开口道:
“长渊,我同你母亲安阳长公主,是多年的好友,对于你母亲的离世,我很遗憾。”
“你带来的礼物请拿回去,但当年我给你母亲的两家的订婚信物,你要么归还,要么就处理干净。”
“如若那东再出现在别的女人身上,我沈时英丢不起这个人,我想你永定侯府也丢不起这个人。”
谢长渊当即明白英姨是意指之前秋狝围猎,阿嫣擅自戴了秦烟的簪子那件事。
谢长渊眸中不掩愧疚与遗憾,开口解释道:
“英姨,我同秦烟之间本不该走到今日这般地步,都是些阴差阳错的误会,我同她……”
谢长渊的话又被沈时英抬手制止。
沈时英对面前这位已故友人的儿子尽量耐着脾气,不过嗓音仍旧颇凉:
“长渊,你已成亲,烟烟也已定亲且即将完婚,你再说这些并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太好看。”
“给你句忠告,鉴婊能力太差,今后你恐怕还要在女人身上吃亏。”
沈时英命沈淮送客,她自己先行抬步离开,并带着一众下属出了园。
而谢长渊回府后,取出了当年那支订婚的玉簪,他在书房举着这支玉簪默坐良久,终于他一掌将这支簪子拍向桌案,“嘭”的一声,书案裂开。
谢长渊移开手掌,只见那只白玉簪子,也被震为了齑粉,丝毫不见原貌。
谢长渊取下佩在腰间的一只香囊,取出里面的药材,而后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玉簪粉末装入香囊中,系牢绳结。
终于连最后一丝羁绊都没有了吗?
可自己为何还是意难平……
------
往年的花朝节,宋眉都会在熙园办赏花宴,众官家夫人为了能一睹熙园美景,对宋眉都是极力吹捧,当然,也捧得宋眉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虽然今年熙园被秦烟命人筑墙隔开,但宋眉为了面子,还是拿出自己的私房,在秦相府前院开了小宴。
宴上众官家夫人频频将视线投往熙园方向,眸中皆不掩遗憾。
上京城第一名园啊,就这么给关了废在那里,真是暴殄天物。
宋眉神思不在,心事重重。
前几日秦念又回来了一趟。
那日秦念化着厚厚的妆容,面上遮着面纱,垂首快步入府,径直前往宋眉的院子。
宋眉强行摘下秦念的面纱后,入目所见,却让宋眉当即掩唇哭出了声。
而后宋眉又瞥见秦念手腕上的淤痕,她扒开秦念的衣衫,见秦念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
她的女儿怎么被打成这样?
秦念对外只说是花粉过敏,母女俩也当即忆起去岁秦烟刚回京时,在承干宫里对淑妃和秦念泼的那壶滚烫的茶水。
秦念没有隐瞒,对宋眉述说了实情。
这些时日,贺霄指明要让秦念贴身照顾他,而实际上是就要让秦念像下人那般伺候。
贺霄根本就是在折磨秦念,对她动辄打骂,或是将碗碟茶盏尽数砸到秦念身上。
秦念向她的公公兵部尚书贺严明诉苦过,但贺严明只是装瞎不管。
秦念只好又回娘家来求助,
“母亲,让父亲帮我和离吧,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而宋眉清楚,秦文正为了他的颜面,根本不会让秦念和贺霄和离。
几位夫人的谈话打断了宋眉的思绪:
“秦相爷的后院没有侍妾,只独宠秦夫人一人,真是让人羡慕。”
“秦相对秦夫人可真是好啊。”
“是啊,秦夫人真是好福气。”
……
宋眉只是干笑。
几位夫人来时就商量好了,万不可在宴上提到秦夫人的女儿和断了腿的姑爷,听说唯一的儿子还去了朔北,真是造孽啊。
-------
突然从隔壁熙园传来“呯呯嘭嘭”的嘈杂声响。
几人寻声望去,只见围墙那边几株高大的树冠摇晃了几次,便轰的一声似是倒下看不见了。
这边众人皆是掩唇惊呼,有几位夫人立马站起退了几步。
这么大的动静,那边是在?
而紧接着的几声巨响,更像是在拆房子,随着而来的扑面的灰尘也让这边的众人陆续起身。
这宴也是开不下去了,宋眉一脸抱歉,众人揣着八卦的心思告辞离开,却皆让随从去熙园外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眉送走宾客后,立马差人过去熙园那边打探情况。但回来的人说,熙园那边大门紧闭,外头守着镇国公府的护卫,看不见里面究竟是在做什么。
宋眉心中有些猜测,此刻在熙园的,莫不是沈时英吧?
------
半个时辰之后,原本在衙署的秦文正得到了消息,当即赶了回去。
秦文正在熙园门口被拦下,不久沈淮出来,
“我家小姐请秦相进去。”
秦文正听见过沈淮称呼秦烟为“主子”,那沈淮口中的“小姐”是?
沈时英?
秦文正按捺住心中的几分激动和几分忐忑,由沈淮带着,入了熙园。
这是秦文正自秦烟收回熙园后,首次踏入这个他曾经居住了多年的园子,熟悉感扑面而来。
而熙园大门外的情形,被宋眉派去盯梢的人以极快的速度报给了自家夫人。
绕过影壁,秦文正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背对着他的方向,坐在一张大椅上的女人。
沈时英着一身红裙,靠着椅背,双腿交叠地搭在面前水池边的一块大石上,姿态慵懒地看着自己的下属在四处暴力拆园子。
沈淮上前:
“小姐,秦相来了。”
时间对于秦文正就像是静止了,他自动地忽略了此时园中的杂乱,此刻他眼中只有那个美丽的女人,那是他曾经爱慕的女人,他曾经的夫人,他女儿的母亲。
当年他回到熙园时,也会看见这样一个画面,那时啊……
又是“嘭嘭嘭……”的几声巨响,前方一株大树砸向旁边的屋宇,惊醒了恍惚中的秦文正。
一棵棵大树被连根拔起,熙园中当是飞花满天,竟有一种惨烈的美感。
沈时英眸中现出一丝满意,她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裙,转身一步步走向呆愣着的秦文正。
秦文正眼中满是惊艳,沈时英居然还有着不输年轻时的美貌,她面上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似乎还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她……
“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秦文正歪过了头。
秦文正单手捂着被打的侧脸,惊讶地看向面前的沈时英。
沈时英冷冷开口:
“这一巴掌,是为了我曾经错付的那些年。”
“当年,你们以烟烟西席先生的名义,将宋眉接入府中,却原来那竟是你的青梅竹马。我被蒙在鼓里,还真以为宋眉是来教女儿的,却不曾想,她教到了你秦文正的床上去了。”
“你要和你的青梅竹马再续前缘,大可同我明说,你们一家人却使出如此腌臜的手段,真是令人作呕。”
“你要纳妾,我也没有要死要活地拦着你,你我各自安好便是。”
“我提和离,是你一直避而不谈,一直拖到我带着烟烟离京。”
“秦文正,我是真没想到,你竟可以如此不要脸,将熙园的库房凿开自行取用,把我的产业转移到宋眉名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秦文正心中万分羞愧,一言未发,他那是没想到沈时英真的还活……
“啪!”
沈时英又是一巴掌,打在了秦文正另一边脸上。
“这一巴掌,是为了我镇国公府。”
“秦文正,枉你出身清流,饱读诗书。居然连抬平妻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
“啪!”沈时英又是狠狠一巴掌打地秦文正唇角都渗出了血。
“这一巴掌,是为了我的女儿烟烟。”
“熙园,是我沈时英的陪嫁园子,你让宋眉住进我的院子,居然还让宋眉的女儿霸了烟烟的闺房。”
“你们真是好大的脸!”
秦文正一巴掌一巴掌地生生受着,沈时英说的那些事他本就无从辩白,只希望她能就此消气。
------
沈时英看着面前的她的前夫秦文正,唇边勾起一抹讽笑,
“听说,宋眉给你戴了绿帽子?你非要生来传宗接代的儿子,可能不是你的种?”
这话戳到了秦文正的痛处,他心中万分羞耻,此刻巴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当年秦文正同沈时英最初的矛盾,就是他想要让刚生产完的沈时英继续受孕生儿子,沈时英没有同意,这才导致了夫妻二人接下来的重重矛盾,不然也没有宋眉什么事了。
说曹操,曹操到。
沈淮过来禀道:
“秦相府太夫人和秦夫人宋氏来访。”
秦文正心头一紧,她们来做什么,不是添乱吗?
秦文正正准备开口,沈时英抬手给沈淮示意,沈淮当即出去。
------
宋眉是听见了下人来报相爷进了熙园,她担心相爷去见沈时英,会生出什么变数,宋眉瞬间慌了神,之后她搬出老太太,只有老太太才能镇得住沈时英了。
宋眉还当沈时英在秦家当儿媳妇呢……
宋眉扶着秦老夫人由沈淮带着进了熙园,沈淮也没阻拦秦相府的仆从跟着进去。
老太太刚一看见被砸地面目全非的熙园,火气一下就上来,大怒道:
“真是反了天了!”
沈时英冷笑道:
“怎么,我拆我自己的园子,是碍着谁了?”
秦老夫人和宋眉此时都转头看向立在右前方的那对男女。
刚才开口的那名面向她们的红衣女人,是沈世英?
她怎么十几年过去,还像是年轻时的模样?
宋眉见仍美艳如初,似乎还更有成熟魅力的沈世英,心中更是危机感大生。
她转头看向亲文正,却是一声惊呼,
“相爷这是怎么了!”
秦老夫人连忙走上前去,拉开秦文正捂着侧脸的右手,也是一声惊叫:
“我的儿啊,是谁对你下此毒手?”
老太太转头瞪着沈世英,恶狠狠道:
“沈世英,定是你这个毒妇,我只后悔没早日让文正休了你!”
沈世英眸中一厉,这老太太还是那副磋磨儿媳妇的恶婆婆做派,真当她沈世英是软柿子好拿捏?
沈世英抬手打了一个手势,身后迅速窜出几名身着黑色劲装的下属,三两下将秦老夫人、宋眉和她们带来的仆从踢下水池去。
“啊……”
“杀人了……”
“救命……”
一时间,惊叫声,呼救声和扑水声此起彼伏,水中的场面是混乱又狼狈。
“沈世英,你……”秦文正忙去阻拦,也被拉扯入水中。
“谁敢动我女儿!”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从熙园大门处传来。
是镇国公沈常山和世子沈时岩提着军刀大步走来。
沈常山刚走到熙园大门外时,就听见了秦家老太婆咒骂沈世英那句话,被气得不轻,赶忙进园却见沈世英已将人打落入水。
池中水并不深,不过此时尚有些春寒,秦老太太和宋眉还是有些吃不消。仆从搀扶着自家主子艰难从池中淤泥里走出,却连连被绊住,又拉扯着几人一起摔入泥水中,越折腾越狼狈。
沈常山单手按着刀柄,强忍住拔刀的冲动。
秦家老太婆方才对时英随口就是那样的恶毒言语,可想而知,那些年他和沈时岩在西北军中的日子里,时英过的是些什么日子。
沈世英曾经的确是想要经营好那段婚姻,她从小没了生母,在嫁给秦文正后,曾一度打算将秦文正的母亲视为自己的母亲对待。
呵,人家拿你的教养当做是怕了他们,一步一步得寸进尺。
真是良心喂了狗。
------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秦相府众人陆续从已经被搅成泥水的池子里爬了出来,秦老太太正准备破口大骂,沈常山先一步开口:
“给我打出去。”
声落,镇国公府一众护卫朝着秦相府众人按了上去,秦相府仆从连忙护着秦老夫人和宋眉被一路追打,连滚带爬地向着大门撤离。
沈时岩却盯住了一身狼狈的秦文正,他早就看这个前妹夫很不顺眼,若不是留着这些人等时英回来亲自收拾,他早就想带人打去秦相府了。
沈时岩飞身一脚将秦文正踢倒在地,而后抓住秦文正的领口,对着他的脸和肚腹就是一通狠揍。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秦相府众人被或摔,或扔,轰出了熙园。
“你们给我滚!”
镇国公沈常山立在熙园门口,朝着躺在地上哎呦叫唤的秦相府诸人怒道。
秦相府的仆从连忙扶起几位主子,一瘸一拐地撤离此地。
不是我们不想滚啊,是你们非要抓住我们痛打一顿才让我们滚不是?
而这一幕也被方才在秦相府赴宴的几位妇人留下的仆从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们赶忙回去汇报。
天哪!镇国公府的人把秦相,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宋氏给打了!
沈世英继续命下属将熙园拆了个干净。
敢碰我的东西,既然弄脏,那便毁了。
前尘旧事,俱往矣。
罢了,罢了。
第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