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侯府,谢长渊在校场练剑。
场中的男人身如游龙,剑术精湛,确实担得起世家贵公子的模样。
自谢照回京,谢长渊就派人盯着谢照的行踪。
谢照除了去兵部例行公事,就是偶尔同平西军的同僚喝点小酒,更多的时间都是待在他自己的府内。
谢安去找谢照多次,都被谢照拒之门外。
谢照府上,只接待过谢箐。
而谢照同镇国公府和昭仁郡主府,并无往来。
谢长渊怀疑,自己曾经得到的信息,是不是有误。谢照和秦烟之间似乎并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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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势,谢长渊平复了下呼吸,回房梳洗更衣,之后,便去了书房。
刚步入书房,就看到了半趴在书案前着摆弄着什么的阿嫣。
他走进两步一看,阿嫣正伸手触向了书案上的一方檀木锦盒。
谢长渊当即开口,声音微冷:“放下。”
谢长渊快速跨两步过去,伸手将盒子拿过来,转身放到了一旁的博古架上。
阿嫣被谢长渊突然的开口吓到,长渊哥哥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冷漠过。
阿嫣带着哭腔开口道:“长渊哥哥,你是讨厌我了吗?”
谢长渊转身看见眼中含着泪光的阿嫣,有些不忍。
“你怎么来了?”谢长渊压着不豫开口问道。
阿嫣小声抽咽了几声,她等着长渊哥哥同往常一样过来安抚她。
今日阿嫣偶然听见李叔说到,正在准备秋狝。阿嫣想着,前几年的秋狝,她因为身份不合,并没有去过。但如今她有圣上的赐婚,虽说只是侧室,但姑且也算是官眷。阿嫣想要长渊哥哥带她去猎场玩儿,而且她今年刚好也学会了骑马。
长渊哥哥练剑时,不喜有人打扰,所以阿嫣就来了长渊哥哥的书房等他。她知道长渊哥哥的习惯,他每日睡前都会来书房看一会儿书的。
但今日长渊哥哥见她都哭了,却没来安抚她,只是又转回身望向黑漆漆的博古架。
阿嫣又抽咽了几下,便自己住了声。
阿嫣想起今日自己的目的,平复了下心绪,细声嘟囔道;“我是想着,长渊哥哥能不能带我去西郊猎场秋狝,人家学会骑马了呢。”
谢长渊转身上下扫了一眼阿嫣的小身板,声音较方才柔和了些:“就你那骑术,不怕再摔下来了?”
这几日谢长渊总是不经意想起秦烟,那日沈淮代秦烟来送还订婚信物,并向李忠要回秦夫人的信物。
谢长渊当时没有正面回应,李忠只好回复沈淮说之前放在库房,需要些时日寻找。
之后,李忠回禀谢长渊说,沈淮闻言后神色不善,让他们尽快将秦夫人的信物送还昭仁郡主府。
秦烟是正一品郡主,秋狝定会受邀去西郊猎场。谢长渊本打算到时亲自同秦烟对千水湖的事情道歉。
谢长渊并不想阿嫣同去,以免多生事端,不然他和秦烟之前又会多出些隔阂。
谢长渊眉头轻皱,思量着该怎么同阿嫣讲,让她不去。
“长渊哥哥,长渊哥哥……”
少女娇俏的声音传来,谢长渊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幼时,那时的秦烟也是叫他长渊哥哥……
“烟烟……”谢长渊抬头,眼中透着亮光,复又晦暗下去,不是她……
阿嫣一脸惊讶,长渊哥哥方才这是……
长渊哥哥突然这么亲昵地唤她,果然,长渊哥哥是更加心悦自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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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在梅山,长渊哥哥问到她的名字时,她考量这自己真实的名字不方便透露,又突然想起遗山大师曾经扔给她那些画稿时,似乎提了一句“跟着小嫣嫣的画稿学着,老夫没工夫搭理你”,所以就随口告诉长渊哥哥自己叫阿嫣。
当初在梅山时,遗山大师也会偶然间嘀咕一声小嫣嫣,似乎她也听见静仪公主封玉瑶称呼秦烟为烟烟。
阿嫣不喜欢听见烟烟这两个字,她其实也不喜自己阿嫣这个名字。
什么时候她能换回她原本的名字啊……
“长渊哥哥,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阿嫣,好不好?”阿嫣声音软软地开口道。
“恩。”谢长渊似有些心不在焉。
“长渊哥哥,我先回去了,记得秋狝带上我啊!”阿嫣声音娇软,这女孩子调整情绪的速度极快,真是个小孩子模样。
不等谢长渊回答,阿嫣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去,出门前,她又瞥了一眼博古架。
方才其实她早已打开那个檀木盒子,看见了里面是一支白玉簪,那是女子用的东西,应该是长渊哥哥给自己的礼物吧。
长渊哥哥定是想在什么时候给自己一个惊喜吧?所以才不想让我先知道吗?
那我就当做不知道好了,长渊哥哥待我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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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太子府,书房。
太子封湛正在批折子,房中一角的兽炉里燃着沉香,袅袅轻烟飘散而出。
宋执进来。
“殿下”
封湛抬眸。
“殿下,我们的人得到消息,有人在各州收购陈粮。”宋执开口禀告。
封湛搁下手中的笔,眸眼危险地眯起,封湛语气微冷。
“查到了什么?”
宋执将查到的消息一一道出:
“收购粮食的粮号,属于同一家商行,余庆丰。”
“余庆丰最有名的是钱庄,开在了大夏各州,之前独上京城没有涉及。但前些日子,余庆丰钱庄和典当行开在了上京城的西市。”
“且……”说道这里,宋执觉得接下来的消息,定会令太子殿下不豫。
封湛不喜属下吞吞吐吐,最近宋执怎么老是犯他的忌讳。
“说。”
宋执接着开口道:
“据说余庆丰的老板姓纪,我们的人盯了余庆丰一段时间,有一辆马车时常往返余庆丰钱庄,和西山郡主府,马车上的人,是西山郡主府管事,纪南风。”
“我怀疑,余庆丰的纪老板,就是纪南风,而余庆丰幕后的主子,是昭仁郡主。”
封湛剑眉微蹙,眸光扫过桌案上一张素色笺纸,那是秦烟对固城情报的意见,言简意赅,字迹苍劲有力。
秦烟,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盯着余庆丰,和他们的粮号,但凡他们的动作造成了粮价波动,便令州府查封。”封湛开口,语调冷沉。
宋执心中犯疑,他本以为殿下最近屡屡反常的行为,似乎是对昭仁郡主有些好感。
但若余庆丰真是昭仁郡主的,殿下这是……
算了,主子的事,哪是他能置喙的。
宋执领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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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府。
入夜,秦洺在自己的院中,扎着马步,就着微弱的月光,和本也不算明亮的烛火,盯着面前石桌上的书册,照着册子上的小人儿比划着。
动作姿势,可以说是笨手笨脚,不算雅观。
秦洺手上脚上边动作着,心中也在嘀咕,这花了两个月零花钱重金购来的武林秘籍就是不一样,晦涩难懂。要是将其练成了,定会成为高手。
那日国子监走水,江沐仗义,虽说扇了秦洺一巴掌,但将秦洺打醒了,没有独留秦洺在大火中的书阁。秦洺感激江沐,故前些日子,秦洺在国子监,多次向江沐示好。
但江沐皆还以冷脸。
后秦洺又屡次让江沐下学后,带秦洺同回昭仁郡主府,都被江沐拒绝。
后有一次,秦洺又去找江沐带他一同回去,江沐对秦洺冷声道了一个字“滚”。
秦洺顿时怒了,这江沐是拽得上天了,不就仗着长姐给他的身份,仗着长姐宠着他。
秦洺一时怒急,一拳打向江沐,还没近身,就被江沐握住了自己伸出去的拳头。
江沐右拳勾起,一拳打在秦洺肚腹,秦洺当即捂着肚子倒地,疼得不行,好一阵才缓过来。待自己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时,哪儿还有江沐的影子。
江沐向来没有忤逆过秦烟。
秦烟对他的要求,也是秦烟一贯的行事作风。
“若遇上有人夹枪带棒话机锋,万不可同人打嘴仗,失了身份。”
“寻着机会,一招制敌,弄死他,就清净了。”
当初江沐头一次听见秦烟的这话,就惊在了当场。
这么一句话,从一个还只是小姑娘的口中出来,额,秦烟从来不像个小姑娘,她就是个煞神。
之前秦洺拦了他几次,均只是动嘴皮子功夫,对方没有动手,江沐也不好还以颜色,江沐忍了很久。
这次终于等到秦洺动手,江沐没有手软,当然,也没下狠手,那毕竟是秦烟的弟弟,江沐怕闹大了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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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洺被揍后,越想越气,自己才是长姐的正经弟弟,他江沐算什么?
他恨恨地回府找父亲秦文正,说要请个师傅学武。
秦文正一听这话就想起江沐之前说要从军的事情,当即火冒三丈,非但没依着秦洺的要求给他请师傅,还罚了秦洺抄《颜氏家训》,对了就是那套太子府送来的《颜氏家训》。
请师傅不成,秦洺之后就去西市的书肆上,买了一册武林秘籍。
每年的秋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可以任意挑对手,挑战比试,或是武艺,或是其他。
所以京中世家公子们有矛盾,有摩擦的,也向来喜好在秋狝时约架。届时可以放开手脚揍对方,非但不会被惩罚,表现亮眼的,兴许还会有圣上的褒奖。
今年秋狝,长姐也定会去的,到时候他要一展拳脚,让长姐对他另眼相看。
哼,江沐,你等着。
秋狝定要让长姐看到,自己比江沐更厉害。
秦洺还在笨拙地比划。
而守在外头放风的小厮心中有些挣扎,这不知哪儿寻来的册子,少爷就照着练。
就少爷这样子,也没个章法,万一走火入魔了,可怎生是好?
该不该告诉老爷?
第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