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灰色的西装,再里面是一件天青色的衬衣,衣料做工精致,服帖的穿在他的身上,勾勒得他的身材精瘦挺拔。
不同于以往的他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虚伪的谦和笑容,此时站在门口的他却紧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让人窒息的冷意。
他就站在那里紧紧的盯着她,许久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实际上,在言浩宇靠近这边的时候林刚就警惕地跟廖定轩发了个短信,这也是廖定轩交待的,只要看到言浩宇靠近这里,不管他目的是什么,都必须要告知他。
廖定轩正带着人在正弘地产的会议室里与万正宏商议合作计划,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一看,是林刚发来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廖先生,言浩宇过来了。
廖定轩目光危险的眯了眯,来不及多想,他急忙将手机收起,站起身冲万正宏道:“很抱歉万老,我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一下,合作计划的事情恐怕只有以后再找机会详谈了。”
而他身后的助理已经非常有眼力见的走上前来帮他将桌上的资料收起,动作迅速,眨眼间的功夫,厚厚的一叠资料就已经被助理收拾好了夹在了文件夹中。
廖定轩又抱歉地冲万正宏鞠了一躬便要转身向门口走去,刚转身却听得万正宏带着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廖先生这样似乎不太好吧?两方合作可不是儿戏,才谈到一半廖先生说走就走,这么不将我万某放在眼中么?”
虽然此刻的廖定轩内心很焦急,但还是耐心冲万正宏解释了一句:“很抱歉万总,实在是有万分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改日我再登门赔罪。”
说完便带着人直接向门口走去,然而还未走到门口却见门外突然涌入一大批穿西装的保镖,将他和他身后的助理团团围住。
廖定轩眉头蹙得更紧,正要询问万正宏是几个意思,却听得他冷冷的笑了笑道:“廖先生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廖定轩是再傻也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了,不过他脸上倒丝毫惊慌也无,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转头向他看去,语气淡漠,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我想,从一开始就没有诚心合作的人是万老吧?想来这一次诱惑我来港城也是你与言浩宇计划好的对吗?”
六十岁的花甲老人,那一向对晚辈慈爱的面容之上明显多了几分商人的狡黠,他眯着眼睛望着他,嘴角勾着老奸巨猾的笑容,“你很聪明。”
廖定轩微垂着头沉思片刻,再抬头,他面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那一张年轻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老辣的沉稳。
“不过,我得提醒万老一句,与虎谋皮,怕是要得不偿失的。”
万正宏叼着雪茄吸了一口,低低的笑起来,直笑了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廖先生别忘了这里可是港城不是内地。”
对着这只奸诈的老狐狸,廖定轩却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轻飘飘的嗓音中带着满不在乎的嘲讽,“所以万老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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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箐箐觉得言浩宇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他浑身杀气腾腾的,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却很平静。这种平静就像是波澜不起的湖面,看似平静,可是没有人知道里面潜藏的杀机。
在短短的与他相望的几秒钟里,她只觉得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下来,她心头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她知道她即便要面对的比以往她任何时候面临的险境更加危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不客气质问,“言先生,不经过别人的同意就这样擅自闯入别人的房间,你不觉得很不礼貌吗?”
那站在门口,仿若被定格了的人似乎才回过神来,他收回目光向屋中走过来,他手上戴了一双黑色的皮手套,他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的将黑色手套摘下,再从包包中摸出手机在上面轻点几下,只听得手机里很快就响起了说话声。
“我爹地告诉我阿姨住在这个房间里,我在房间里呆着很无聊所以就想过来找阿姨玩,不过我不放心外婆一个人在房间,所以就将她一块儿带上了,阿姨你不会介意的吧?”是小女孩甜糯糯的声音。
“不会。”这是她的声音。
白箐箐顿时就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都僵直在那里,她一脸不敢置信的向言浩宇看去,而他却面无表情与她对望,然而那一双原本温和诱人的鹿眼中却含着锋利的逼迫。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言浩宇应该是在小雅的外婆身上安装了监听器,所以刚刚她们在她房间里的对话全都被他听到了。
果然,接下来手机中响起的对话都跟刚刚她们三人在这边交谈过的一模一样,而很快,她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她压低的声音带着哽咽轻唤:
“妈妈。”
她说得很小声,可是手机播放出来的效果却非常清晰,想来那窃听装置应该就安装在小雅外婆的背上。
白箐箐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心中翻滚着巨浪,可是她却不断让自己冷静下来,必须要冷静,面对言浩宇这种心思缜密的变态,她必须要冷静才能有获胜的机会。
录音播放完毕,言浩宇收起手机来,从一开始就紧绷的面容这会儿却突然缓和下来,他冲她勾唇一笑,双眼中也盛放着笑意,“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白小姐要抱着我的岳母叫她妈妈。”声音虽然含笑,却夹杂着一种强烈到让人快要喘不过气来的逼迫感。
白箐箐将握紧的双拳放松,将所有会在她面上表现出仓皇无措的情绪强压下去,语气依然嘲讽而又不客气,“看到受过苦难的老人所以想到了我早早就离世的妈妈,一时情之所至而已,这有什么?”
言浩宇挑着眉头,下巴微挑,“是这样吗?”他走到窗边站定,修长的指节轻轻的敲击了几下桌面,随即转过头来,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逼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想来她的死活也与白小姐没有关系了。”
他说得轻飘飘的,可白箐箐听到他这话身体却禁不住剧烈的颤了颤。她眯眼看着他,声音转冷,“什么意思?”
依然是那好看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我将她大卸八块再将她的尸体拿去喂狗也与你无关对吗?”
明明是满含笑意的声音,可是听在人耳中却不由让人脊背发寒。
白箐箐重重后退一步,张了张口,却感觉好像有人紧紧箍住了她的喉咙,她根本发不出一个字出来。
大卸八块,拿去喂狗,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字眼能出现在这个变态的口中,那他就绝对不是说一说那么简单的。
他低垂着头,极低极低的冷笑一声,从大衣口袋中拿出他的黑色皮手套慢条斯理的戴上,礼貌而绅士的冲她颔了颔首,“白小姐告辞。”
说完果然就转身向门口走去,白箐箐却来不及多想,急忙冲他道:“你知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
他倒是停下了脚步,却像是听到笑话一般,满含嘲弄的目光向她看过去,“犯法?”他似笑非笑的咬着这两个字,随即一笑,“白小姐大可以去告我。”
说完也不再理会她,白箐箐见他要走,又急道:“小雅她还那么小,你作为父亲难道不该为她积积福吗?”
他脚步再次停下,却是连转头看她一眼也懒得,语气依然带着一种不以为意的淡笑,“这个就不劳白小姐操心了,小雅她自有她的福气,用不着我给她积福。”
他说完就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扭开门把,似乎想到什么,又转头笑吟吟的冲她道:“哦,对了,到时候我将她的身体拿去喂狗,倒是可以将她的脑袋寄给白小姐。”
每一个字都那么沉重,似乎都是要摧毁白箐箐紧绷的神经,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很想大声嘶吼出来,真的好想不顾一切索性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在他踏出门前的那一刻,她却听得她用着异常平静的声音冲他道:“你究竟想怎么样言浩宇?”
那要出门的动作停下,挺直的身体就站在门口,却像是被定格了一般,直过了许久他才转回身来,他眉眼含笑,是他惯常戴在脸上那虚伪的面具。
“在我决定要怎么样之前我得要知道你是谁。”
白箐箐闭着眼睛,不断的调整着呼吸。所以兜兜转转这么久,不管她怎么隐藏,最终还是要撕毁所有的面具与言浩宇正面相对了吗?
所以最终她还是不得不在他跟前承认她就是丘天杨了是吗?
可是,她是如此的不甘心!
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呢?为什么偏偏就要紧抓着她不放呢?前世将她折磨死了还不够么?为什么就不能让她过正常的生活?
她的要求是如此的简单,可是为什么,这个可恶的变态连如此简单的想法都不留给她。
她慢慢睁开眼来,眼中是如死寂一般的平静,而那站在门口的男人也一步步的向她靠近。
她并没有躲避,冷眼看着他走过来。他走到她跟前,猛然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他紧紧捏着她的下颌逼迫着她抬起头来与他相对。
他微微躬身,俊朗的面容逼近她的脸,他的眼睛紧紧锁住她的双眼,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媚,然而他说话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冷意,就像一条自脚底沿着她的脊柱缠绕上来的毒蛇。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说来也是奇怪了,与他靠得这么近,被他用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望着,她竟一点也不觉得恐惧,果然,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她笑起来,比他的笑容更为热烈,“我是谁?”与她面上热烈的笑容不同的是,她的声音却格外的冰冷,“小时候你曾经给我买过一条上面印着杰瑞老鼠图案的连衣裙,后来我不小心将那条连衣裙弄破了,我还难过了好久。嗯……二十一岁那年你逼着我嫁给你,你还亲手给我做了一个头冠,那头冠最顶端的一颗并不是珍珠,而是被打磨成珍珠形状的肋骨,那是你中学时期被你父亲打断的一根肋骨,你让我戴着你的肋骨嫁给你。再后来我二十四岁的时候你给过我一个孩子,孩子的名字是你取的,名字叫安佑,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出生就被人给打掉了。”她笑得双眼漫上了晶莹,“你说,我怎么就记得这些呢?我为什么要记得这些?为什么呢?”她深吸一口气,那原本含着笑意的目光中却带上了刻骨的怨恨,“你留给我的一切我都好好记着的,我的浩宇哥。”
言浩宇面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因为太过复杂的情绪,他的双眼微微眯了眯,那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却开始颤抖起来,抖得越来越厉害。
就这般在她脸上逼视良久之后他突然低下头去,低声笑起来,并不是爽朗的笑也并不是压抑痛苦的笑,而是一种复杂的却让人脊背发凉的笑。
就像是每一次她与他作对之后他惩罚她之时都会在她耳边发出的笑。
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听着他这样的笑声,白箐箐还是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猛地伸手将他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打开,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言浩宇一直低笑了许久才抬起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笑得太过激烈的缘故,他再抬头的时候她竟看到他的眼角处泛着浓浓的红晕。
他收敛了笑意,目光紧紧的望着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最大的仇人一般,眼中满含杀意,说出的话也透着咬牙切齿。
“丘,天,杨。”
他满含怒意,这三个字也像是从他的牙缝中蹦出来一般。
让白箐箐意外的是,说出自己的身份原来并没有她想的可怕,反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释然,她现在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了,甚至面对这个给了她太多噩梦的变态,她还能一脸嘲讽的笑起来。
她冲他挑衅的挑着下巴冷笑,“是我!”
她看到言浩宇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鬓角的肌肉也在明显的翕动着,似乎是在克制着某种快要爆发出来的情绪。
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他的面色就恢复如常,似乎看到死而复生的人突然站在了他跟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双手插兜,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刚刚问我究竟想要怎么样。”他顿了顿,仔细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捕猎者在抓捕唾手可得的猎物之时都要寻找它们脸上的惊呼失措来达到他捕猎的快-感,“一命换一命,我的天杨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的。”
白箐箐最讨厌的就是看到言浩宇这种,想要看到她挣扎,绝望,渴望着她向他求饶的目光。
他逼迫着她,摧毁了她的自尊,她的梦想,连她重生之后的生活他也想要摧毁,她已经被他逼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体会那种胜券在握的捕猎欲-望?
是以,她冷冷的笑了笑道:“不过我在跟你离开之前得向你说明一个事实。”她学着他看她时的眼神,紧紧的盯着他的表情,一字一句的道:“我已经被廖定轩‘用’过了,你还要吗?”
她看到他那得胜的笑意一点点凝固起来,眼底慢慢的泛起一种像是要摧毁一切的杀意。他突然向她走过来,拽着她的手,将她强拖到床边,再将她重重往床上一扔。
虽然床垫很软,可是白箐箐被他这么一扔却还是感觉脑袋被震得一阵天旋地转的,她正要爬起身来,他高大的身影却覆盖下来将她压住。
这个动作太过危险了,白箐箐来不及多想,惊呼一声便向挣扎,精瘦却强壮的男人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她的手,他一手握着她的双手手腕举到头顶,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逼迫着她抬头。
他伏在她的身上,俊脸逼近了她,他看上去是怒到极限了,额头的青筋一下下的跳跃着,原本迷惑人心的俊脸此刻却扭曲成一种可怕的狰狞面容。
他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咬牙切齿的冲她道:“你以为说这些话来恶心我我就会放过你吗?”他语气加重,捏在她下颌上的力道也加重,“别做梦了丘天杨,你生生世世都是我言浩宇的,记住,是生生世世!”
她双脚被他牢牢的压着,双手也被他给制服住,她根本就反抗不得,再加上离得这么近,他身上的味道不断笼罩在她的脸上,她被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禁锢在她下颌上的手突然松开,转而拽着她的领口猛地向下一扯,因为在室内,她就只穿了一件针织衫,领口被他扯开,她肩头的皮肤便裸-露出来。
白箐箐就像是被刺到一样,当下便剧烈的挣扎起来,然而身上这人却牢牢的压住她,他不顾她的挣扎,二话不说,头一埋便直接吻了上去,含着她的锁骨重重的咬着,似乎是在惩罚她。
白箐箐疼得眼泪直冒,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心头满是绝望。
所以她真的注定了会再次沦为这个变态的囚奴吗?
她紧紧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原本剧烈反抗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挣扎。
他将她的衣服撕开,又将她的肩带扯下来,白箐箐心底一片绝望,可是过了许久那要落在胸口的疼痛却始终没有到来。
她听到他似乎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的吻突然之间落在她的脸颊上,顺着她眼泪流过的痕迹一路吻到她的眼眶,然后含着她的眼睛,将她的泪水舔舐干净。
吻完了这一边,又换另一边。
而白箐箐被他按在头顶的手也很快摸索到了枕头底下,那里放着一把她用于防身的匕首。
这是她最后的退路了,她不挣扎不反抗,不过就是要让他放松警惕,再趁他不备的时候赌上一切向他刺过去。
吻过了她的眼睛,他的吻慢慢落到了她的唇上,让她意外的是,这个一向暴力的变态,竟吻得如此温柔。
温热的嘴唇覆盖在她的唇上,轻柔的碾过,舌尖再探进去,撬开她的贝齿,攫住她的软舌轻允。
一点粗暴都没有,动作很温柔,带着一种缠绵。
她不哭不闹也不挣扎,就由着他吻。
就在他吻的最深最浓的时候却突然听得惊天一声巨响。
“砰!”是门被重重撞开的声音。
他吻着她的动作骤然停下,却见他紧皱着眉头,带着一种被打扰到的暴怒和杀意向门口看去。
白箐箐也睁开眼睛向门口看去。
却见是廖定轩带着乌压压一帮人闯进来,原本满心满眼的焦急,可是在看到屋中的情形之时,他那深邃的目光中却腾起一股铺天盖地的怒火。
言浩宇目光盯着来人,手却下意识的拉过被他扯下的衣服将她□□在外的皮肤遮挡住。
而一直等待着机会的白箐箐就在言浩宇分神的这一刻迅速挣开他的束缚,握住手中的匕首猛地向他的胸口刺去。
“刺啦。”是锋利的匕首扎进肉体的声响。
言浩宇闷哼一声,却是慢悠悠的转回头来,目光望着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的她,那泛红的,含着湿意的一双眼睛似乎被什么深深的刺到了,他的眼底突然漫上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痛楚。
“滴答滴答”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凝固了,从他伤口中流出的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她的胸口上,声音却是如此的清晰。
他低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她插在他胸口的刀子,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