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 仍然寒凉如冬。
陆国公府所在的大街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国公府门口打盹的下人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开了门,是陆家三爷, 陆恒。
吁的一声,马蹄高高的抬起, 陆恒拉着缰绳身子往后仰去,马儿嘶叫一声停了下来,陆恒腿一抬就下了马。
小厮麻溜的上前,低着头牵过白云往马厩走去,陆恒一贯的冷着脸匆匆赶往山石院, 再有半月,他就要离开京城了,这一去至少两个月,想到要和双儿分开这么久他恨不得将她变小含在嘴里一起上路,夜里没有月亮, 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漆黑漆黑的,陆恒叹了口气,心中的不舍更加重了。
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要让双儿名正言顺的站在他身边。
走过外院,穿过垂花门再走一会儿就到山石院。
“爷。”垂花门处, 青木突然从黑暗中窜出。
陆恒脸更冷了,道“什么事?”
这么晚了,他还赶着回去陪双儿呢,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有, 去年每次他晚回的时候她都会等着她,近来不知怎么的了,他到时她都已经睡熟了,陆恒面上冷,心里想到双儿却泛着甜蜜,只要他一上床,双儿就会自动的滚进他的怀里,然后,所有的事就都由他决定了。
青木感觉到了陆恒声音里的不耐烦,躬着的身子又低了两分,不敢去看他的表情,而且他说了话之后,爷大概就能和此时净月湖里冰冷的水相比了。
“爷,青梅传话出来,姨娘心情不好,很生气?。”
陆恒唇抿得更紧了,抬起的脚收回,转了身子,“说吧。”
“今日世子夫人聚会后,姨娘带着小小姐去了文轩院,跟着姨娘的青梅没能进去,过了大半个时辰,姨娘出来把小小姐送回去后就一直在房里坐着,晚膳也没有用。”
“还有吗?”
“然后姨娘突然叫了大夫进去,再后来,再后来……再后来青梅几人都被赶出来了。”青木支支吾吾着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他已经问过那个大夫了,事情的始末他差不多知道了。
看青木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一般,陆恒心一咯噔,疾步略过青木,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朝着山石院走去。
等着陆恒的身影隐在黑暗中不见,青木才回外院去,这一晚,三爷怕是不能睡了,风吹着冷得很,青木加快脚步,无论爷能不能睡,他都还有双姨娘呢,看三爷平时和姨娘相处的样子,爷只要多低伏做小,姨娘原谅他是早晚的事了。
主子发怒了,山石院里灯火通明的。
双儿把堂屋的门也给关上了,青梅和巧儿焦急的守在厢房外面。
陆嬷嬷来问过好几次了,也在门口喊过双儿,可是都没有声音传出来。
院里的其他下人见唯一的女主子生气发怒也不敢睡觉,唯恐是他们惹了人,那三爷回来,可不得扒了他们的皮啊。
唯有俩人,心里是高兴着的,尤氏母女她们伺候陆恒多时,知道他不是个能容忍女人在他面前发脾气,俩人在尤梓楠的房里待着,等着最新的消息,陆恒若是生气必定要回正房歇息,那尤梓楠就是要去伺候的。
尤梓楠一边做着绣帕一边屏息听着外面的声音,尤母看出了女儿在做什么,也不发出声响的为女儿分着裁剪着布料,她眼睛不好了,做不得绣帕。
模模糊糊的请安声,她们住的有点远,听不太清,她低头就要将花瓣最后一个缺口圆上。
“砰。”
巨响。
尤梓楠一惊,针刺进了她的大拇指,放进嘴里吸了一口,淡淡的铁锈味,她整理了衣服,焦急的出了门。
陆恒站在门外换了好几声也没有双儿的任何回复,门窗关着,房里的灯亮着,能看到她坐在窗边的身影,等了小会,仍然没有声音,陆恒胸口起伏不定,双儿一个人在屋里会不会……他一脚踹开了厢房大门,厢房大门碎成几块落在地上,听到动静的丫鬟婆子们冲了过来,陆嬷嬷一声吼,又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散去,此时陆嬷嬷也顾不上他们。
陆恒从堂屋进去,寝室里的门没有关上,穿过垂下来的珍珠帘子,又绕过屏风,双儿纹丝不动的坐在竹椅上,面前的竹案上放着一杯冰冷的茶水。
“双儿。”陆恒走到她身后轻声道。
双儿听到声音像是才回了神般的啊了声,转过来才意识到陆恒回来了,“阿恒,你回来啦?”忽略她呆滞的表情,和平常的她没什么不同,甚至说话的语调都一样。
“双儿,你没有用晚膳,饿么?”陆恒道。
“哦,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双儿起身道“那叫青梅她们准备吃得吧,你不说我还没觉得我好饿了,记得吩咐厨房上份水煮鱼,就是你喜欢的那个,我突然好想吃啊。”
双儿高声呼道“青梅。”
候在外面的青梅进屋。
双儿正常的吩咐了不正常的菜肴,远远不是他们两人可以吃完的。
晚膳都在厨房里温着的,双儿虽然要得多了些也是有的,不一会青梅就领着人穿过破烂的大门摆好了晚膳。
丫鬟退出,青梅稍多站了会,看两位主子的神色,没能撑住的出了房门,门被踹坏了,寒风吹进去,有点冷,青梅唤了人来一块大布帘子挂起来,不管怎么样,先让主子把饭吃了再说。
陆恒也是这么想的,沉默的坐在双儿身边,两人安静的吃起饭来,不怎么吃辣的的双儿一连吃了好几块鱼,又夹了里面的配菜,辣得她眼泪花花的。
双儿眼里包着眼泪花的又吃了一些,眼泪流得更凶了,嘴唇和脸颊都通红通红的。
“别吃了,双儿,你生气你说出来。”在双儿的筷子又伸向水煮鱼的时候陆恒拦住了,突然吃这么多蜡的,她脾胃会受不了的。
“不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你什么都是为着我想,我怎么会生气了。”双儿吞下口中辣辣的白菜,哽咽道。
“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不让我吃冰粉是怕我受凉,你让我按时吃饭是为了我的脾胃,你给我请先生是为了让我多学点,你还给我庄子铺子,你对我太好了,太好了……”双儿断断续续的说着,“你还给我吃避子药呢,你怎么不对我好了,那个对身体都没伤害的,肯定很贵吧。”
“双儿,”陆恒心里阵阵的疼,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双儿打个嗝继续说道“对哦,你那么有钱,再贵的都能买的,这点算什么啊,说不定你以后还会买些奇怪的东西让我吃呢,都是为我好我……我会吃下去……我不会找大夫把脉了,我一定乖乖的,乖乖的。”双儿说个不停,最后咕哝着陆恒听不懂的话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拼命忍住的含住自己的嘴唇,憋着气,脸渐渐青了。
陆恒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双儿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根长针狠狠的□□他心里。
“双儿,对不起。”陆恒无法承受的闭了眼,他是想要保护着她的,可是为什么会让她这么伤心,他为什么不敢告诉她那件事。
双儿不说话了,陆恒睁眼,她面色发青,就要晕厥的样子。
陆恒急忙起身,慌忙间带翻了他坐着的椅子,揽过她的头,掰开她捂着嘴的手,伸手指硬是插到双儿的嘴里,她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呼吸到空气,刚才那股窒息的感觉过去,双儿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哭声也不再压抑,传到院子,在正房那边守着的尤梓楠听到那么大声的哭声低头理理裙摆,微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是零点前发的,可是浪去了,现在的也差点三千……哎,感觉周末还没有平时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