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公府陆家是京城里的老牌世家贵族,出了无数的皇后、丞相、将军,朝代更迭,浮沉几百年,同期的家族大都已经落魄,陆家却是没有退出过京城的圈子。
而今的陆国公更是一个文武双全,经韬伟略的人物。
在九子夺嫡的危及关头从父亲手中接过风雨飘摇的陆候府,上战场,平四方,归庙堂,战群雄,赫赫之功,美名传天下。圣上感其付出,特封国公。
国公爷的嫡长子,国公府的世子对比其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不仅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还才思敏捷,多谋善断,是当今天子龙潜时的伴读,如今皇上跟前的红人。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前途不可限量。
令人想不到的是在陆国公府里最受宠的却不是这位世子,而是府里的纨绔三爷,国公爷的嫡次子。
据府里的一个老婆子说,当年老侯爷去世之后,老夫人很是悲痛,并决定回到陆家祖宅为夫君守孝。那时候朝廷不稳,奸人肆虐,陆国公没办法陪同又担心自家母亲忧思过度,于是将自己才两岁的嫡次子让母亲带回祖宅,以享天伦。
六年之后回了京城的陆家三爷性子已定,不学无术,好逸恶劳,如若不是年纪还太小,恐怕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的主。
陆国公也不是个能忍的主,在陆三砸了太子要献给陛下的寿礼,揪了四公主的发髻,打了丞相家的幺儿子后,陆国公大发雷霆,不顾母亲,妻子的求情,狠狠的抽了一顿,伤没好就让人抬着跟着他舅爷家去探亲的车队离了京,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战场小兵。
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有那么一个父亲和兄长,在没有祖母和母亲的溺爱之下陆恒终于表现出了陆家嫡枝的风貌,证明了他也是陆家儿郎,非他父亲说的是被抱错了的。
十三岁离京,在边塞足足待了七年,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兵成为蛮人恨之入骨的将军,这样的陆恒是惊呆了京里的众人。
消息传开后,带着女儿来拜访的夫人是络绎不绝,当年的纨绔已经是众夫人眼中绝佳的女婿人选。
这日天还未大亮,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俱是笑开了花的忙下忙下,可不得笑开了花,只因为三爷的归家,老夫人高兴赏了两月的月银,国公夫人也赏了两月月银。
府里的人忙,景泰院里的人更忙,没人搭理的双儿悠闲自在的绣着手帕打发时间。用了午饭后还美美的睡了一觉,睡得脸蛋儿粉粉嫩嫩的,要说双儿也没什么特别的,长相不过清秀,远远不及同是通房的雅霜,唯有这一身不似丫头的白嫩细腻才能拉回几分。
申时,双儿身着新衣,提着早收拾好的包袱和雅霜一道跟着潘嬷嬷正式进了山石院。
山石院里的人很多,有些人穿着还很奇怪,明显是跟着陆恒一起回来的下人,众人还在归置三爷的行李,稍微有点杂乱。
陆恒在边关也有自己的府邸,此番回来是要常住的,就连常使唤的人都带回来了。
双儿以她从戏中听来的常识来想不是很明白三爷既是将军,为什么要回来,将军不是应该一直待在边外么。
当然对于一个只拥有贱籍的丫鬟来讲自然是不明白这朝廷上的博弈。
现今的国公府即将迈向巅峰,若不是幼时的陆恒太过娇纵,也不可能扔到军队中。
皇家素来都是疑心病重的人,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即便陆家和皇家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十几年前陆国公从战场回来就心甘情愿的上交了兵权,得了皇上的信任,现在陆家同样不需要一个在边塞掌着兵权的陆家人。
因是通房,又是爷自个院里的,国公夫人就给她俩各自安排了一个房间,万一哪天恒儿的兴致上来,总不能房里还有个人围观吧。
屋子不大,也放下了放了小号的床,柜子,一张小桌和洗脸架,对于从来没有一人一间房的双儿来讲也是一个意外之喜。
“三爷还在老夫人那,你们抓紧时间在拾掇拾掇自己,伺候好了三爷才有出头之路。”
“是。”
嘱咐完了的潘嬷嬷皱着眉头,似乎想要再说什么,动动嘴,终究没有说出来。
罢了,人的路都要自己走,说再多有什么用呢。
双儿和雅霜立在廊下目送潘嬷嬷,待潘嬷嬷出了院门,两人对视一眼,俱都微微一笑,却也不说什么的就各自回房。
心急如焚的陆恒在见了皇上后就快马回了府,原以为立刻就可以见到他心心恋恋的人,却被早就守在门口的祖母以及母亲身边的人拦住,没一会府里的两尊大佬就亲自迎出了院门。
虽说有了上辈子的事对自家母亲的感情难以言表,但是看到已经去世快二十年的祖母,陆恒即便再想见双儿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可以说是祖母亲手抚养长大,在边关的那些年自己最思恋的也是祖母。
上一世要是祖母还在的话,他和双儿的孩子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流掉,不,不是无缘无故,只是那时的他太过心软,他以为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没想到害得双儿死不瞑目。
陆恒这些年也有回来过,但待得最长的时间也不过半年,对于快要思孙成疾的老夫人来讲,陆恒这次回来无疑是颗灵丹妙药。
福安堂里老夫人抱着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孙儿哭得不能自己,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都怪你那个狠心的,不讲情面的父亲,害得我的乖孙啊……”哭得是妆花了,珠钗也歪了,绣着苏州双面绣,镶着祖母绿宝石的抹额也只有一边斜挂在发髻上,尊贵的超品夫人的仪态荡然无存。
可怜的国公夫人眼馋的看着抱着儿子不撒手的婆婆默默腹语。
她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干嘛抱着我的儿子不放手,要抱去抱国公爷去,都是那个老不死的,害的她的恒儿小小年纪就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还在书房等着见人的国公爷不知道在他小儿子刚回来的这一刻,他就被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给嫌弃了。
接受了老祖母的眼泪攻势,然后心情复杂的抱了抱又哭又笑的母亲,借着要去给父亲请安的理由成功脱逃,至于之后父亲是否会被府里的两尊大佛埋怨就和他毫无关系了。
出了正房,刚才还有的疲惫不堪立马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神采奕奕。
再过一会儿,他就能见到双儿了,那个对他情根深种的女人。
还没高兴一炷香的时间,他刚出福安堂,父亲身边的长随就过来传话。
原本想讨个眼熟的长随看着这个身材瘦削的一点也不像将军的三爷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一咯噔,他和这位三爷也才见面数次,怎么就得罪他了?
想到在大书房里都喝了三杯茶的国公爷和世子,长随将本就低得很低的头埋得更低了,不管哪得罪他了,先讨好再说吧。
“国公爷和世子今个都没上朝呢,一大早啊就吩咐小的在府外守着,说是啊想了三爷这么多年可算是回来了。”长随擦擦冷汗,这么说就可以看出国公爷和世子都很在乎他,那心情应该会好点的吧。
一门子紧张的长随自是不知道他眼中盛怒的三爷是在心里吐槽那两个在书房的人。
堂堂国公爷和世子居然还保护不了一个丫头,活该等着。
在上辈子他已经充分的表达了对他们的不满,但也不影响他继续对他们嗤之以鼻。
偏偏他再怎么不高兴,还不能一走了之,迈向山石院的步伐不得不转向大书房。
他和那两个陆府巨头比就是一个小蚂蚁,还是先顺着吧。
“那两个没事找事的,一天不知道回去哄自家夫人,找我干嘛,以为我和他们一样么,哼,我可是有双儿的人。”想到美丽可爱,优雅大方,钟灵毓秀,冰清玉洁还千娇百媚的双儿,陆恒觉得自己快要爆炸的脑袋平静了一点,果然,还是双儿最好。
陆恒冷着脸进了大书房,即使他想表现出上辈子二十岁的自己,但曾经的丧妻之痛和多活了的二十年让他不复年轻时的冲动易怒。
纨绔的少爷成了面容清冷,沉默寡言的将军。
神情严肃的国公爷看到次子终于长大一些,也不再计较七年前他狠抽他的事,欣慰的点点头,以后家里不听话的后辈就通通扔到军队里去。
世子却皱了皱眉头,陆恒不太对劲。
不多话的国公爷在长子震惊和次子火热的目光中唠叨一个时辰,然后福安堂的丫鬟就过来催促了。为了庆祝他归家的家宴已经摆好,深吸一口气的陆恒望了一眼山石院,僵硬去了福安堂。
看着言笑晏晏却心思各异的众人,陆恒嘴角一勾,眸底划过幽光,心不在焉的吃着老夫人为他夹的菜。
这魑魅魍魉,他不信他多活了二十年还护不住一个双儿,大不了他就再上一次战场,提早获封大将军,然后带着祖母和双儿去将军府过日子。
上有慈爱的祖母,下有温柔贤惠的双儿,再让双儿早早的为他诞下儿女,到时候他怀抱美娇娘,祖母含饴弄曾孙,羡慕死有些人。
陆恒觉得幸福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只要离了这不靠谱的国公府。
至于这国公府就就给父亲和大哥好了,谁叫他们上辈子没有为他护住双儿。
陆恒想着想着,脸上就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却因为之前的冷漠样子,脸有些抽搐。
天慢慢黑了下来,一阵微风穿过敞着的房门,飕飕的让人打了个冷颤。
国公爷:他家上房揭瓦的小子怎么成了将军还傻了,笑都不会笑。
世子:看来他家小弟只是在外真的受苦了,一顿家宴就把他感动了,之前的冷漠样子还是在怨父亲吧。
老夫人并国公夫人:我家恒儿就是乖。
其余众人:无论是笑还是不笑的陆恒,都像是个假的陆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