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漪跟着梅长君冲进大堂,就看见屋子里已经站了一批人。苏清漪一眼扫过去就认了出来,合欢宫的花想容,一剑门的半生莲,还有萧云云,带着一批人将秦子忱围在中间,她坐在边上,身边是一架巨大的竖琴,拼命拨动着琴弦。
激昂的音乐震得屋里的家具拼命抖动,音声幻化成实质的刀片劈向秦子忱,秦子忱结了个结界,站在大堂中央,面色平淡,似乎完全不为所扰。
“啧啧,静衍道君果然是厉害啊,”梅长君点评道:“这萧云云好歹是出窍期吧,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秦子忱不动手,苏清漪也不敢贸然出手,宋寒猛地出现在苏清漪旁边,激动道:“清漪,我知道,这个萧云云是他的未婚妻!”
“前未婚妻。”梅长君纠正。宋寒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道:“我打听过了,就是当年峰主还只有金丹期时候,萧云云就去天剑宗,然后遇上了峰主,对峰主一见钟情,紧接着她就表达了爱慕之意,峰主答应了,于是当年的掌门云虚子就做主和幻音宫定下了两人的婚事,打算等两人元婴期就成亲。”
元婴期前失了元阴元阳不利于修行,一般大门大派的弟子都不会太早结道侣。苏清漪点点头,心里面有那么几分难受,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继续道:“然后呢?”
“然后,萧云云元婴期的时候,峰主就合体期啦,所以峰主看不起萧云云,就亲自打上幻音宫退婚了。幻音宫坚持不退,萧云云当时说,如果他退婚,就是与幻音宫为敌,峰主就直接把人家门匾砸了!然后说,那就为敌吧。然后就走了!是不是很不讲道义,很伤害别人?!”
苏清漪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开心,赞叹道:“师父好帅啊。”
“你别听他瞎说,”梅长君道:“其实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幻音宫求爱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刀送给对方,当年萧云云把自己的刀送给静衍,静衍以为她要挑战他,就接了,然后第二天去问剑台等萧云云等了一天,人没来,晚上云虚子就来和他说,把婚事定了。你看静衍这个样子就知道是根本不关心自己对象的,于是也没反抗。结果等他合体期的时候,幻音宫出了件大事,萧云云不开心杀了一堆低阶修士,这件事情惹怒了静衍,静衍觉得和她观念不和,坚持要退婚。萧云云不干,死活不见他,静衍就带着信物一路杀上了幻音宫,然后把婚退了。”
“我觉得我师父更帅了……”苏清漪心里释然,萧云云见秦子忱毫无反应,猛地高吼了一声,随后运足全力就拨上了所有琴弦!狂风卷席而来,秦子忱眉头一皱,转头看向苏清漪,身形一晃,就挡在了苏清漪身前。
狂风吹得整个房间颤抖起来,然而站在秦子忱身后的苏清漪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她面前的男人高大而温暖,给她撑出一片小小天地,让她得以安稳停留。
萧云云终于力竭,扶着竖琴喘着粗气,而秦子忱身上也终于有了伤口,血流了出来,苏清漪立刻惊声道:“师父!”
“够了?”秦子忱看着萧云云,淡道:“如果打够了,那我走了。”
“你站住!”萧云云红了眼眶,指向苏清漪道:“她是谁?!”
“与尔何干?”
“秦子忱!”萧云云哭着喊出声来:“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吗?我只是杀了几个低阶修士……”
“那是人,”秦子忱抬头看她,目光中全是冷意:“哪怕是蝼蚁,也须小心脚下以免误伤,更何况这是人。萧云云,退婚让你蒙羞,是我不对,可是这些年,你刺杀我三十二次,趁我渡劫重伤我一次,我都忍你让你,这难道还不够吗?我欠你,不代表我会一直让着你。”
萧云云不再说话,秦子忱转身离开,蔺棺在柜台拨拉着算盘,抬起头来,朝着萧云云冰冷道:“萧宫主,今日一共二百七十一颗中品晶石。”
“滚开!”萧云云将钱袋往蔺棺柜子上一砸,趴在桌上哭了起来。梅长君和苏清漪瞧着,梅长君忍不住道:“真是个狠心而正义的人啊,怪不得一听我是魔修就要宰了我。看来冉焰死在他手上,也是应该……”
“是啊。”苏清漪看着哭着的萧云云,忍不住道:“冉焰死在他手上,也是应该。”
不过杀了几个低阶修士的萧云云尚且如此,满手血腥的魔君冉焰,他又怎么容得下?
苏清漪苦笑了一下,听着萧云云的哭声,忍不住有了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觉来。她搭上梅长君的肩膀,同宋寒道:“阿寒,你去打听一下情况,我和长君喝酒去。”
“你别多喝。”宋寒皱起眉头,苏清漪挥了挥手,扯着梅长君就往院子里走去,大声道:“放心吧。”
两人进了院子,梅长君蹲在地上开始挖酒坛,苏清漪看了看周遭,用符阵布下了结界,梅长君抱着酒坛子一起身,看着这个结界,就忍不住骂了句:“卧槽,这里居然有符修!”
说着,她立刻觉得不对劲,一回头就看见苏清漪坐在椅子上,身子瘫在桌上,用手撑着脑袋,静静瞧着她。
这是冉焰管用了的姿势,梅长君突然有些怕了,颤抖着声道:“苏……苏清漪……你……你被谁上身了?”
“长君啊,”苏清漪叹了口气:“我记得你还有五千灵石没还我呐……”
一听这话,梅长君猛地瞪大了眼睛,有个名字在她舌尖打转,却死活没敢出来。好半天,她终于回神,左看右看了一下,确认结界布好了,而且的确是冉焰的水平,她终于抱着酒坛子上前道:“马勒戈壁是什么?”
“骂人的话。”
“草泥马是什么?”
“一种动物。”
“草泥马通常生活在……”
“马勒戈壁大草原上。”
“冉焰!!”梅长君终于确信了,这些话她这辈子只听冉焰说过,当年就约好当暗号,没想到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梅长君将酒一放,泪眼汪汪一把抱住这个好友,苏清漪却一点都不想抱她,淡淡道:“别碰我,我和你有灭门之仇。我都不知道,你家这么多人,还养了条狗。”
“我这是权宜之计啊!”梅长君认真解释,随后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起来:“你是夺舍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成静衍弟子了?我和你说,我看这个老道士看你眼神很不对劲,你要小心啊!”
“我小心啥?”苏清漪茫然:“难道不该是静衍更小心吗?”
他好歹是个男神啊。
“你小心他知道你是冉焰,”梅长君抬起手来,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再杀你一次!”
“不至于吧……”
“你看看他怎么对萧云云的?”
苏清漪不说话了。她喝了一口酒,换了个话题道:“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被困在这里了?”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和你实话说了吧,”梅长君笑了笑,认真道:“当年你死后,被谢寒潭刮了三千刀,煞气冲天,后来谢寒潭直接将你的尸体给灭成了灰,在灭成灰的一瞬间,我就发觉,那股煞气变成了四股冲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我朝着西方蓬莱岛追了过来,你也知道,沈飞在这里,他是蓬莱岛的岛主。”
说着,梅长君神色黯淡了下来,她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淡道:“我这么多年一直没见他,终于有了理由来见他。结果来了之后,怨气就消失,我遇到蔺棺,发现了蓬莱不对劲。你知道灵脉是怎么形成的吗?”
梅长君抬起手来,一株桃花就落在了她手里,她声音平淡:“万物轮回,生死、因果、修道、积德,这世间万物,都是灵脉形成的原因。大门大派都建立在灵脉之上,按理来说,灵脉应该带着天生天养的自然之气才对,可是我与蔺棺,却在蓬莱岛的灵脉之上,查探到了怨气。”
一听这话,苏清漪就冷了脸色,梅长君转头看她,认真道:“清漪,你说这世上最有灵性的是什么?”
不等苏清漪回答,她接着道:“是人。我不懂符篆法阵,可是我知道,只有活着的东西,才可能形成怨气,这蓬莱的灵脉如果是天生天养,哪里来的怨气?”
苏清漪不说话,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蓬莱岛开秘境,其实就是为了将人当成祭品,来喂养他们的灵脉吗?”
“我在蓬莱蹲守了五年,五年期间,灵脉一直微弱,两年前我以为蓬莱不会再开秘境了,谁知道,他们居然开了……”
梅长君喝着酒:“我本来只是想进秘境察看,后来却发现,根本没法出去。蓬莱外面不是海,而是能将所有生物溺毙其中的弱水,我穿不过去。我想,这既然是法阵,肯定会有阵眼,所以我就一直在里面打转。一转两年。”
“两年前我刚来的时候,这里一片荒凉。可两年后,除了死人越来越多之外,这里居然还有荧光草了。”
梅长君苦笑了一下:“等你我都成白骨,蓬莱就重见天日了吧?”
“沈飞呢?”苏清漪询问,梅长君闭上眼睛,喝了口酒,苦笑道:“不知道。”
两人也不再多话,一碗一碗的将酒喝了下去。这次两个人心里都有了度,没喝多少,梅长君有些困,趴在桌上道:“冉焰,这辈子你别喜欢人了,找个喜欢你的,好好在一起。别蠢了……”
“你看我喜欢沈飞,喜欢得好累,真的好累。”
“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当年我为他灭了尸鬼门,为他杀了那么多人,他终于成蓬莱岛岛主了,可他始终停不下来,这次我拦不住他了……真的,拦不住了。”
说着,梅长君低低哭了起来,苏清漪饮下一碗酒,叹息道:“我知道。”
“别喜欢静衍,”梅长君拉着她的手,认真道:“他那样的人,再喜欢你,也容不下你的。他知道你杀过这么多人吗?知道你是魔君冉焰吗?”
苏清漪不说话,她垂下眉眼,低头看着梅长君握着她的手,好久,慢慢道:“我知道。”
其实原本也没有多少喜欢,只是感动,只是敬重。只是在他低头吻她的时候,忍不住心跳飞快。
算不上有多少喜欢,只是有些心动。
毕竟是那么好一个男人。
不是他不好,而是她太坏。
如果是当年,如果她还是星云门首徒冉焰,她当然能骄傲放肆的上天剑宗,当着大家的面告诉他,秦子忱,本座想娶你。
可是如今呢?
她堕魔毁道,满手鲜血,修真界大半门派都和她有仇,手里的人命堆起来她自己都数不清。虽然她是被迫自卫,可谁又说得清楚,在出手的时候,她没有那么几分恼怒呢?
萧云云不把人命当人命,她又把人当成人吗?
五十二年修真界的熏陶,她早就已经彻彻底底成这里的人了。
苏清漪拍了拍梅长君的手,叹息着闭上眼睛,蔺棺悄无声息走过来,低头看向梅长君,和看别人的眼神不同,蔺棺看着别人,就仿佛是瞧着一具具尸体,然而看着梅长君,眼里就像化开的春水,柔柔倒映着这个人。
“又喝醉了……”蔺棺叹息,将她抱了起来,走回屋中。庭院里突然就只剩下苏清漪,空荡荡的,静得她心里发慌。
她忍不住回过头,就看见宋寒站在那里,似乎有些担心瞧着她。
她突然就想起谢寒潭。谢寒潭还没步入金丹,还只是个凡人的时候,她怕有人害他,总是走到哪带到那儿,那时候梅长君总来找她,谢寒潭从来不待见梅长君,阻着她喝酒。后来她就悄悄偷溜出去喝,然后跌跌撞撞自己回来。
她一直以为谢寒潭不知道,后来有一次她一个不慎摔下去,还没碰到地,就被人拉进了怀里。
“师父……”谢寒潭轻轻叹息出声来:“小心一点。”
于是她才知道,他一直都是在的。后来她喝酒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瞧他,他总是躲得很隐蔽,却总是被她发现,最后他也不躲了,也不说话,就是站在一边,她喝多了,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夜风吹着,少年白衣如雪,手里执着红色灯笼瞧她斜斜望过来,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
大概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想。
他等她一辈子,守她一辈子,陪着她一辈子,就好了。
可是没有,她刚重生的时候,谢寒潭这三个字,想都不敢想,然而也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居然想起来,也没什么太多的难过了。
仿佛是消散在了空气里,化在了水里,好像是经过了太长太长的时间,一切都变成了美好的回忆。
真的,就是很美好,很美好,的回忆。
反而是秦子忱这三个字,想起来,就觉得心绪难安。
过往知道他杀她,不过就是知道而已。
如今想起是他亲手杀了她,她居然,觉得有那么几分想哭。
还好,还不晚。
苏清漪想,忍不住看着宋寒,就扬起了笑容。
“阿寒,”她招了招手,温和道:“你过来。”
宋寒有些疑惑,走到她身边来,皱着眉头道:“你喝多了?”
“没有,没有,”苏清漪摇着头,仰头看他。
看着他,就仿佛看见了少年的谢寒潭,那么美好,那么干净。
她爱过他一次,应该也可以爱上他第二次。
“阿寒,”她注视着他,温柔道:“如果,我杀了很多人,我是个很坏很坏的人,你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宋寒呆了呆,随后皱着眉头道:“不过你杀了很多人,应该会有很多人追杀你,所以清漪,如果你要杀人,你别自己动手,让我来。”
他盯着她,满眼认真:“你杀人,我埋尸,谁要杀你,我先杀他。”
说着,他抬手,抚上她的面容,低哑着声道:“所以,清漪,别脏了自己的手。一切有我,一切我来。”
“阿寒……”苏清漪呆呆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她知道他喜欢自己,却从未想过,是这样义无反顾的、这样执着的喜欢。
她内心惶恐,不知道如何回报这份感情。宋寒注视着她,轻轻弯下腰来。
少年闭着眼睛,连睫毛的颤动都清晰可见。
庭院里荧光树开得正好,映衬着楼下少男少女的容颜,美好得仿如画卷。秦子忱站在阳台上,静静看着他们,暗中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想冲出去,想阻止他。
可是,他什么身份?什么立场。
心像蚂蚁一般啃食着,秦子忱闭上眼睛,威压一瞬间铺天盖地而去,院中的两人神色一凛,宋寒广袖一扬,一把桃花伞就被他旋在了手中,挡住了这铺天盖地的威压,而后抬头看向秦子忱的房间,冷声道:“秦峰主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妨下来说说?”
“没出太阳,”秦子忱坐在屋里,冷声道:“发发脾气。”
宋寒:“……”
“滚!”秦子忱怒吼出声。
宋寒冷哼了一声,拉着苏清漪道:“清漪,走,我们出去。”
说着,两人就出了院子。
苏清漪正好也想出去察看一番,便点了头。
等两人出了大门,苏清漪正想松口气,一回头,就看见了秦子忱。
他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追上来的,见她望来,淡道:“外面太危险,我同你去。”
话刚说完,一个女声就从店里追了出来:“子忱,你去哪里?我陪你去。”
说话的正是萧云云。她话刚说完,人就已经出现在了秦子忱身边,伸手去拉秦子忱的袖子。秦子忱一把甩开了她,转头看着她道:“请回。”
“子忱……”萧云云有些委屈:“我想过了,你不喜欢我的地方,我都可以改。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滚。”
“不滚!”萧云云跺了跺脚:“这路是你家的啊!我不滚,就不滚!”
秦子忱没说话,转身就走。苏清漪看着红了眼的萧云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那时候,她也喜欢跟在那个叫秦子忱的少年后面,他不耐烦了,也是让她滚。
“这路你家的啊?!”
她说。
现在看着萧云云,她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有多狼狈,多幼稚,多不堪。
她不由得笑了笑,低头看向身边的宋寒,温和了声音道:“阿寒,走。”
秦子忱大步向前,他面上一片镇定,却在暗中捏紧了拳头。
萧云云已经来了很久了,熟知如何躲避这些活死人。这些活死人依靠呼吸来分辨人类的存在,只要在他们靠近前止住呼吸,就能逃开他们。
四个人很快就逛了一圈临海城,苏清漪刻意躲着秦子忱,一个劲儿往宋寒那边凑。秦子忱终于不满,一把将她抓过来,冷声道:“这里这么危险,你还不靠为师近一点。”
“没事……”苏清漪干笑着道:“阿寒保护我就可以了,他法宝多,那把罗春伞在,这些活死人都看不到我们,更安全!师父保护好萧宫主就好了!”
“叫师娘!”听苏清漪的话,萧云云立刻笑了起来,赶忙道:“子忱,罗春伞可是鬼修的玄器,清漪有着个护着肯定没事,你拉着她反而更不安全呢。”
秦子忱没说话,他紧紧捏着苏清漪手腕,宋寒似乎是明了什么,玩味笑着道:“秦峰主,将清漪还我吧?”
“滚!”秦子忱冷声开口,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冲动,冷道:“今日就这样吧,回客栈。”
说着,干脆拉着苏清漪就瞬移消失了去。这是只有合体期以上大能才能做到的事情,于是街上只剩下了萧云云和宋寒,萧云云挑眉笑着看向宋寒,柔下声音道:“宋道友,可否送奴家一程?”
宋寒微笑开来,温柔道:“好好说话,行吗?”
“好吧,劳烦了,”萧云云叹息出声,宋寒将罗春伞撑到萧云云头上,同她一起漫步回去。萧云云抬头打量着罗春伞,接着道:“奴家看着这罗春伞,总有那么几分熟悉,宋道友,可否帮忙解惑?”
“管自己的事,抢自己的人,”宋寒笑的意味深长:“萧宫主,这才是修道之人该有的态度。”
萧云云微微一愣,随后抿嘴笑了起来:“是呢。”
而另一边,秦子忱拉着苏清漪回了客栈,就直接拉着她往二楼冲。苏清漪直觉不好,挣扎着道:“师父,你放开我,你这是做什么啊……”
秦子忱不理她,拉着她进了房间,将大门一关,玉剑往门边一插,一个结界就布在了房间里。
布完结界,他转头看她,眼中全是冰雪。
苏清漪有些害怕,忍不住退了一步,秦子忱察觉自己似乎是吓着她了,低垂下眉目道:“说吧。”
“说……说什么?”苏清漪颤抖着声。秦子忱直接道:“为何躲我?”
“我没有啊……”
“你没有?”秦子忱冷笑出声来,一瞬之间就出现在苏清漪面前,捏起她的下巴就要亲上去,苏清漪惊得一把推开了他,慌道:“师父!”
“你这不是躲我?!”秦子忱看着她,眼中全是嘲讽,苏清漪微微一愣,随后火气瞬间就上来了。冷声道:“师父当我是什么?”
感受到苏清漪的火气,秦子忱愣住,苏清漪抬头看他,冷笑出声:“是鼎炉?是玩物?还是凡间不知羞耻的妓子?后宫里巴巴等着皇帝宠幸的妃子?”
“我敬重师父,”苏清漪慢慢平静下来,秦子忱看着她的眼睛,惶恐从心底一点点升了起来,听着她道:“可是,并不代表师父要,我就必须给。师父为我割了灵根,这是清漪欠师父的,可是并不代表从此以后,清漪就是师父的。”
“师父若灵力不济,若身体不适,清漪责无旁贷,但若不是因此,清漪为何不能拒绝?”
她抬头看他,注视着他:“我与师父乃师徒,师父怜惜清漪,为清漪做这么多,清漪心中很是感激。但还望师父为人师表,能谨言慎行。”说着,她恭敬行礼,认真道:“清漪告辞。”
说完,苏清漪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平静的眼睛,秦子忱全身颤抖起来。
仿佛回忆起她离开那一天,她站在门口,背对着他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你喜欢我。
那时候他没开口,没挽留。
于是她就真的离开,至死未回。
过往的回忆将他淹没,他惶恐得猛地扑了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
“你别走……清漪……”
他沙哑出声:“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苏清漪全身一僵,抱着她的男人全身颤抖着,眼泪落了下来,顺着她的脖颈,一路流淌到她的心底。
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他很高,很瘦,宽阔的胸膛紧贴在她的背上,袍子摩擦着她的袍子,两个人仿佛是被卷在了一起,无论什么都无法分开。
有什么在她脑海中闪过,让她想起,很多年前,她曾经哭着求这么一句话。
那时候,那个秦子忱没有告诉她。
而多年后,这个同样叫秦子忱的男人,却紧抱着她,用沙哑着声音,像个少年一般,哭着说:“我心悦你。”
“苏清漪,我心悦你,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