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晚
在此之前,无数次遇到想要原地爆炸的囧事,但绝对没有一次,比得过现在,更让她崩溃。
这叫什么事……
吓得她都要虚化了……
手脚本就是棉花做的,绵软无力,这下,当即一个腿软,跪坐在地。
一股诡异的安静气氛在房间里弥漫。
唐果熊已经吓瘫,而另一边,莫愁予左手手背覆于额头,正恍惚。
他觉得可能是烧糊涂了。
睡醒一觉,尽管尚未完全清醒,可思想是行走的,只不过最开始走得有点缓慢。
独自一人的房间,昏暗空荡的氛围,加上一只……熊?
可以动的熊?
居然会做这样一个梦,他感到好笑。
可梦境的真实感一点点汇集。
嘴角轻扯不到几秒,又缓缓收回去。
手背翻转,朝下摸到鼻梁,揉捏两下。
真实得越发清晰。
真的是梦?
不是梦还能是什么?
自问自答,眼神定在天花板上,一处起装饰效果的凹缝,怀疑,却又推翻。
不是梦,玩具熊怎么会动,还转头和他对视……
瘫坐在地上的唐果熊,注意到床上的人似乎有起身而坐的迹象,行动快于思维,第一反应是——
挺尸倒地,纹丝不动。
于是,莫愁予蹙眉坐直后,只看到一只,疑似是被入睡后的自己,打落至床下的——“死”熊。
眉头拧得更深。
他清楚,这不是梦。可刚刚,他明明有看见……
幻觉?
他手臂修长,倾一下.身,就抓住小熊的一只短腿。
一拎一提,双手掐着小熊有近于无的粗腰,让它面向他,坐在腿上。
拇指肚在它圆鼓鼓的肚皮捏了捏,他凝神盯着小熊的塑料眼珠。
光线黯淡的封闭室内,聚光抑或反光,总之,亮晶晶的。
且,似有温度。
那种不是与物体对视,而是与人相互看着的感觉,荒唐得很。
将熊放至一边,掀被下床,按亮浴室灯,掬凉水泼脸上,醒脑冷静。
不是第一次生出这种感觉,如果不是十分确定自己精神正常,他可能就会顺应亲眼所见,相信不是幻觉,而是事实。
双手撑在洗手台,他抬头看向面前的盥洗镜,胸腔一下下起伏。
冰凉的水珠,沿轮廓线条顺势滑落,流淌出一条条蜿蜒轨迹,到下颌,聚集悬坠,滴落在水池。
时间仿若静止,只有脸上的水珠,滴答滴答,无声又无息。
而此时的唐果熊,艰难困苦地继续挺尸中。
不敢动了,再也不敢乱动了,如果可以,好想狠狠地挠自己……
索性,相安无事,只除了——
俯卧撑,仰卧起坐,立卧撑……
一个接一个,在床边地毯外,轮番做。
哥,你歇歇,你一天没进食,别闹……
唐果深深觉得,两个人当中,总有一天自己先疯。
……
他出过汗,洗过澡,换了衣服,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小熊挪窝,从床移到靠窗的单人休闲沙发。
沙发面积有限,自然就由躺变为坐。
其实能理解,毕竟谁突然遇到这种事,都会不忍再直视。
可唐果摸不清他的思维,他都看到了,为什么还能表现得如此平静?
为什么快要被逼疯的,反而是她呢?
第二天早晨重回自己身体,困得要命。
昨晚等于是一宿没睡。
他捧杯热水,坐床边,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神经高度紧绷,哪还生的出困意。
后来索性就想破罐子破摔。
可不是我想吓你的,是你一门心思投在我身上,泉水里看石头,非要看得一清二楚。
想归想,犹豫半天还是一动不敢动。
假若现在看着熊的人是她自己,观察,怀疑,不敢置信,思想正天翻地覆地处于极度矛盾中,这只熊突然之间活了,而且还活蹦乱跳地在自己面前秀存在感,一辈子都会留下心理阴影吧?
不行,不可以。
人吓人,都能吓死人;玩具熊吓人,不异于夜里遇到鬼好吗!
宁愿自己受罪一点,也不能挑盐腌海,做傻事。
到后半夜,他终于放弃审视她,可她始终绷在弦上的神经,长久都未能放轻松。
鬼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洗漱完毕,唐果马不停蹄奔上楼,这件事的后果可轻可重,无法预测,她得想个办法探探他口风。
嗯,对,一定要先摸清楚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肯定不至于会把她当怪物,可,这和朋友知晓真相后的反应态度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他能接受吗?
连是否可以恢复正常,她自己都不得而知,他愿意陪她一起面对吗?
这个早前被忽视的问题,以一个惊人醒脑的方式,猛然暴露在现实面前,打得她措手不及。
敲门,手指在身前一个劲儿地拧,紧张,特别紧张,她忽然连一会看见他,第一句话该说什么都一片空白。
房门自内拉开,旋转出一个半弧。
她低头看鞋尖,马车笑着叹气的声音近在眼前:“我还以为谁呢,房卡不就在你那儿么,敲门干什么,直接进来不就得了。”
啊?
她懵在门外,也觉得自己傻。
马车侧身绕道:“快进来,你不上来我也准备打你电话了。难得有机会一同吃早饭,总不能错过,你说对吧?”
老板病着,就算场合不方便,他也不能装死到底,早上试探性地微信上问他状态如何,实在不行就上医院,结果就被丢来一句:看到车上的红糖没?
没,没看到。
不过车主眼尖,对不是自己车里的物品较为敏感,还车的时候当场就扔给他了。
人家没注意已经拆封,随便一抛,洒出来半袋,弄得满地一片红。
那位东北老大哥特实在,非要按原价赔偿,他反复说不用,没成想,最后得来两根中华烟。
将半袋红糖拿上来,正津津有味地说起这事,唐果就来了。
不早不晚,刚刚好,反正马车觉得她来的正是时候。
予哥今天状态不对劲儿,平时是寡言寡语寡笑,今天是不言不语不笑,严肃深沉,不可亲近。
唯一与他接触过的人,只有唐果。眼下唐果恰好出现,马车如释重负,觉得自己可以一边凉快去了。
唐果来之前,莫愁予面向落地玻璃窗,望着江边一排排钢筋水泥搭建的高楼大厦。
唐果一露面,他回头,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她。
和他断了后,从来都只是旁观身边朋友恋爱的人,还没走近他,就傻住。
他们之间,分明差一句类似于“我们重来”的总结性对白,可有时候,在已经清晰明了的感情面前,好像没必要计较于这种无关痛痒的细枝末节,好像只要这个人是他,任何不可轻易断言的,不可盲目相信的,都变得可断言,可相信。
他的目光,让她有种被烫到的感觉。
“哈尔滨有什么想玩的地方么?”
想玩的?唐果反应一会会:“……啊,有,我想去冰雪大世界,不过现在都四月了,早关门了。”
她看着他,手指依然纠结地拧着,心里想的全都是:怎么开口去隐晦提熊的事啊,怎么提……
莫愁予一眼扫过她贴在小腹前快要拧成麻花的两只手,将她的局促不安理解成还不能够立即适应他。
“有件事。”
……什么事?他要主动提小熊的事吗?
唐果顿时不自觉地挺直腰杆,仿佛预备聆听领导下达重要指示。
莫愁予蹙眉,她这种反应过激的状态,令他烦躁一整晚的心情,又添了一把堵。
她在紧张,和害羞引起的紧张不同,她的眼神发怯,看得出是在害怕什么。
怕他?
几乎是立刻,他目光滑向后方:“马车,你先去餐厅。”
“啊?”突然被点名,马车一愣,“……哦,哦,好。”
转身便走,一刻不停。
他早就想走了,硕大的电灯泡亮在一旁,他自己都觉碍眼。
房门一关,唐果还在转头望着,忽觉立在窗边的人,似乎正迈步走来。
迅速把头扭正,他停在她面前,挺拔的一道身影,笼罩住她。
“时间紧,明天还有其他工作,下午就必须回北京。”他低头看她,遮挡着终于放晴的稀疏日光。
唐果“噢”一声,点头:“这么忙……”
你烧退了么?
这一句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询问,他就忽然伸手过来,穿过她垂落着的头发,掌心托在她颈侧,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轻轻揉捏她耳垂,微一俯身,凝视她眼睛。
“明年春节前把时间空出来,再带你过来,嗯?”
唐果:“……”
还没问他烧不烧,她自己反倒实打实烧得厉害。
尤其是耳朵,仿若燃成一粒火种。
他在计划明年的事,明年……
他的计划里,有她,不仅有,而且是根据她的诉求制定的。
说不出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满心满眼都是他,都是此时此刻,正低头注视自己的他。
不用去思考,更不用去犹豫,双手已经情不自禁地展开,抱出去,搂上他的腰。
侧脸贴在他胸膛,毛衫不扎皮肤,由内向外,散发着他的体温。
蹭蹭,再蹭蹭。
“你说我们和好了,快说。”没这句话,心里不踏实。
所有不痛快的情绪都在此刻消散殆尽,直接顺颈侧,滑向后颈,按她入怀。
“我们和好了。”
听到了,终于听到了。
唐果嘴角咧啊咧,低低的:“嗯……”
“还说分手么?”他亲她发鬓。
“不说了,死都不说了。”
眼泪就在一瞬间,一秒前还在笑,现在特别想哭。
再也不要分开,再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