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形容如此憔悴。”胥阳抚了抚楚莲若的脸颊。对于刚刚开始见到的她那张惨白的小脸,眼中掠过一抹担心。
“你嫌弃了?”话刚问出口,楚莲若就抬起空闲的手捂住了口,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她如何会说出这般似是撒娇,似是任性,又似是赌气的话,眼神乱转,就是不敢对上胥阳笑的开怀的眼。
“我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的,我的若儿,始终都是我放在心中的,你见过有谁会把心中物掏出来的。”胥阳欣赏够了楚莲若变化不歇的表情,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话中是腻死人的温柔。
楚莲若噗嗤一笑,“想不到杀伐果断的翎王爷也会这般说话。”
“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胥阳挑了挑眉头,对着楚莲若笑嘻嘻的眼角就吻了下去。
这一次楚莲若却是没有推开他,似乎这样吻着,吻着也成了习惯了。
“最近胥容有来么?”
“嗯,来是来了,不过我这样子,他也不过是说两句安慰的话而已,你别多想。”楚莲若下意识的就响起了之前的那次误会,紧张的看着胥阳,因为爱了,所以在乎,在乎他对自己产生的一切想法,在乎他会不会误会,也在乎他心中的想法……
“不会。”胥阳立刻说道,“你也不要多想,记得我说过的吧,我们半斤八两。”
“嗯。”
二人忘我的时候,上官文慈已经悠悠转醒,楚莲若无意之中视线飘向上官文慈的方向,立刻就推开了胥阳,“快些离开。”
胥阳觉得自己真是憋屈,每一次话说不到几句,都没有能够尽兴,就被这同屋子里的人打扰了去。抬手就想让上官文慈再一次的昏睡过去,却被楚莲若阻止了去,“她也是可怜之人,关于苏哥可有消息?”
“有是有,只怕是暂且无法和你相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这人你可以为友。”胥阳看了一眼快要苏醒的上官文慈,颇为遗憾的口吻,“不过,你若是想听,便莫要阻止我。”他分明就是想要让她在昏睡的久一些,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时间与楚莲若享受二人世界。
明白胥阳的心思,楚莲若莞尔一笑,抿了抿嘴,“快些走吧,今日我不想听。”
胥阳心中知道楚莲若是不想自己被发现,但是还是心中不快啊。结果,抵不过楚莲若执着的眼神,最终还是离开了。
而始终睁着眼睛看着胥阳离开的楚莲若是再也睡不着了,兀自把玩着手中的桃花扇……
“这一次的噩梦似乎有些奇怪?”上官文慈清冽的声音在寂静的空中响起。
楚莲若撇嘴,不言不语。
上官文慈看她一眼,也不再说话,这人的脸色明显比之前要红润了许多,尤其是在红烛的映照下,更是呈现出一种绯色,诱人而又迷离。
就这样持续到了白天,第六日的天空开始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夕颜宫上上下下都生出了紧张之感。
“还没有人贡献出七日草么?”太后前往御书房,幽声问道。
“母后,还有时间的。”胥容皱了皱眉,自家母后是个什么性子,若不是之前宫闱生变,她许是不会出了自己的寿康宫,如今频繁的来往于后宫,更是对楚莲若一再的关注,这究竟是好是坏?
“皇儿,哀家对于夕妃那丫头甚是喜欢,不想看到皇宫之中这般干净的人就此殒命,你不用多想。”太后就是太后,胥容不过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被看出来其心中所想。
“是,儿子知道,儿子也不愿意看到夕妃这般妙人红颜薄命,只是这……哎,听天由命吧。”皇榜也发了,烈风山也去了,但是一个没有消息,一个无人归来……
“可查到幕后之人了?”
“萧风这两日未曾入宫,据说是有了计较,在府中理着思路。”这是萧风之前对胥容传递而来的消息。
太后老沉的声音缓缓落下一句嗯,随即又说:“哀家前去夕颜宫坐坐,你要去么?”
“母后自己去吧,孤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全,待会儿自会去看看二人。”
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出御书房,阴霾的天竟然下起了雨来,更是将本就已经压抑的气息渲染到了极点。
夕颜宫倒是热闹,许久不来的玉贵妃,以及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会来报道的淑妃,均坐在屋子之中,太后尚未进去,便听到几声欢笑的声音。“这都是在聊些什么,如此开心,也说出来带我老人家乐呵乐呵。”
“太后万福金安。”淑妃和玉贵妃一听太后的声音忙起身见礼。
楚莲若和上官文慈这些日子的情况允许她们卧床不必见礼,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不必多礼,都重新坐下吧,老人家我就是来看看夕妃与文妃,却不想今日这宫殿热闹的很,也不用我记挂着夕妃心中孤寂了。”
“太后,瞧您说的,这里本就有文妃在此与夕妃为伴,怎么着也不会觉得孤独的,而且,您这可是有些厚此薄彼了啊,话音之中三句不离夕妃,怕是文妃会嫉妒的。”施玉音一张嘴儿直将有的说成没得,没得硬是说成了有的。
“是哀家疏忽了,玉贵妃的提醒还是真是到位。”太后笑的一脸和善,思微端上热茶,她掀盖轻轻抿了一口,这味道确是不错,比那绿萝的桂花酿还要好上几分,不知是什么茶?”太后提到绿萝的时候,眸子是看向楚莲若的。
楚莲若知道太后有心想在这个时候试探自己,她只是柔柔一笑,似乎对于绿萝暗害她的事情没有一丝的埋怨。
太后连连点头,绿萝那丫头确实是不知趣儿。
“说起绿萝,太后您为何要保她,就不怕再生事端了么?”淑妃软软开口。
“哎,也是那丫头心太大了,但她毕竟照顾了哀家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后心中微微一动,她虽不喜欢淑妃,但是毕竟问了,她也就随口答了,看着是回答淑妃的问题,实际却是在跟楚莲若做出一番解释。
皇家的人就是虚伪!
“也是太后仁慈,这事情也算是了了,只要绿萝以后都好好地,也不枉太后保她一场。”楚莲若是时的出声,太后那眸色显然再说,孺子可教也。
后宫之中的人能够聊什么,不外乎就是今儿个皇上宿在了何处,明儿个谁那儿又传来了小道消息,朝堂上的谁又怎么样了,当着太后的面又能聊什么?诗酒花茶样样来过,如今太后既然主动问起了杯中物,没道理没有人给与解答。
思维将曾经给上官文慈的那一套说辞给搬了出来,选材到取水,到泡茶功夫,等等,解释的滴水不漏。
最后将太后哄得想将思微这一套泡茶功夫交给她寿康宫的人。
“太后既有此想法,奴婢自是义不容辞,只是这也必须待主子解毒之后奴婢才能得了闲,太后莫急。”思微回答的不卑不亢,太后不由高看一眼。这楚莲若是个会带人的,不若……她突然想到或许可以将绿萝给送过来!
还是等等吧,毕竟这楚莲若这般模样,哎!想到这里,太后还是不能自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明日会不会有转机?
恰此时,一位太监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绊倒了边上的烛台,差点将帐幔给烧着。
“慌慌张张的作甚,若是出事儿了,你有几条命可以相陪?”玉贵妃开口便呵斥一句,倒是让那太监立时伏跪于地,大呼饶命。
“行了,说说看,什么事儿?”太后金口一开,施玉音也只能靠边听着。
那太监这才喘匀了气儿,“有人揭了皇榜,皇上让二位主子准备一番,待会儿人便会前往夕颜宫。”
由于这件事情发生的突然,人直接被请进了皇宫,皇帝给他的命令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儿传到夕颜宫这儿,毕竟总不能衣衫不整的待客吧,虽然这客是揭了皇榜的大夫,但是他终究是个男子,且还是为俊朗非凡的男子。
“竟然有人揭了皇榜?这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太后刚刚还在想着明日出现转机,这转机立刻就来了。
楚莲若听到这消息,却是敛了眼中笑意,缓缓皱起了眉头。据胥阳所说,他们安排的是最后一天才有人来接皇榜,那么如今这个是预料之外还是安排之中?
上官文慈听到消息的时候,本来是眼眸一亮,但是却在看到楚莲若皱起的眉头之时,也暗了暗笑容。
若是萧风真如她所推测与楚莲若有染,那么这突然出现的人若是与萧风相关,那么楚莲若必然会提前得到消息,也不至于露出如此神情,这容不得她不多想。
“夕妃和文妃似乎对于这个消息并不觉得开心啊?”施玉音此刻却是关注二人的表情多一些,她虽然此时此刻不能任由这二人死去,但是却也觉得这当真是一个除去这二位的好机会,心中自有不甘,所以对于二人她一直都是带着扭曲的心情的。
这会儿,观二人竟然对于自己的生死一点感慨都没有,那一颗多疑的心不禁活跃了起来。
“玉贵妃,若是你尽力此劫,自是不愿意大起大落的。”淑妃好像很了解楚莲若二人一样,直接就帮着回答了。
楚莲若和上官文慈挑了挑眉,对于她的说话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正如淑妃所言,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的那种感觉也能将自己的心撕碎的……玉贵妃大概是从不曾有过得!”这话是上官文慈所言,楚莲若觉得多半有些嘲讽的意味。
谁人不知这玉贵妃可是走了一遭冷宫,更是来了一出死而复生,大起大落的感觉她有尝到过,胥容冷冽的心她也切实感受了一次,实在是说她命不该绝,或者说等着自己去跟她做个了断!
果然,施玉音怔愣了一瞬,须臾才摇了摇头:“夕妃和文妃自然是有福气的,多少都是次机会。”
太后似是没有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兀自招呼着思微与卿卿,给二人披衣。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夕颜宫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楚莲若猜想着该是那位揭皇榜的人被胥容带了过来。
一人身形颀长,风姿特秀,乌丝挽起嵌上紫金冠,一袭月牙白的锦缎长衫由一根玉刻麒麟腰带穿腰而过轻轻缠住,眼神温润有礼,难得的是那一份见着皇家之人却依旧难以泯灭的谦和平静。
走在胥容的身边,他衣袂轻摆,脸上笑容依旧清越。不见丝毫弱势。
楚莲若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顷刻间,浑身便是一颤,这个人……这个人……
这个人,与她梦中之人何其相像?她瞳孔急剧收缩,看着来人的眼眸更是一眨不眨。
“夕妃可是被这人的风姿给迷惑了?”施玉音半开玩笑的说道,这人绝对是个王者,连她都不禁多看了几眼,这楚莲若小家小户出来的,又是病态缠身,自然没有见过多少男人,如今看到这样一个人,露出这般神态也实属正常,她心中不屑的笑笑,借着如此机会绊一绊楚莲若也是可以的。
楚莲若听到施玉音的话这才缓缓的收回目光,心中如波涛一般涌起一片,脸上却依旧神色不变,这个施玉音总不会让自己安心的过就是了。
她也不去解释,这里的人,包括太后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人物,她也不是独一份!
胥容瞧了一眼楚莲若,见她神色如常,无羞无恼,甚是平常,眼中的不喜瞬时间消散了去,连他当时都不禁多看的人物,旁人如此也正常,只要是没有想入非非,便也无妨。
平复了心中的纷杂,楚莲若才注意到这人身后还有一人,却是萧风。
她不着痕迹的将眼神扫向萧风,却见他嘴角挂着笑容,甚至还朝着自己的方向点了点头。有萧风如此行为,楚莲若心知,这人是他们一方的没错,虽不至于是属下,却至少也是朋友。
兀自安心,上官文慈也看到了萧风,再细细观察楚莲若的神色已经由一开始的不安变为平淡,隐隐还有些兴奋,她便知道,成了!
再一次的在心中确定了楚莲若和萧风一定是有关系的。
“不知皇上和太后可否移架?”这声音,楚莲若心中一顿,这人果然是梦中之人么?身影重重叠叠,声音悠悠缠于耳际,有一种感情自胸膛之中想要喷薄而出,楚莲若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竟然有些喘不过气儿。
“怎么?你的诊断还容不得我们在场?”施玉音见缝插针。
“玉贵妃说的不错,凡是神医都有些怪癖,而这位的怪癖便是诊断之时,不愿意旁人在场。”萧风眨了眨眼,看向胥容,附耳言道:“皇上,这人就是这么个性子,我都不能与他深交,只是知道他这么一个规矩罢了。”
“既如此,孤便去大殿等候,母后,您是回去寿康宫还是?”
“好不容易有人揭了皇榜,哀家也好好看看,除去七日草还有什么法子能够解了七日红的毒。”太后眯了眯眼,这人看着虽然温润如玉,清风朗月一般,却绝对是个心中有傲骨之人,如今,非常时期,忍了这般怪癖也无妨。
“淑妃,玉贵妃,咱们一起出去吧,萧风,你在外间候着,若是有什么不对,也好有个应对之人。”胥容说的云淡风轻,但是那话中的意思,便是在警告这人莫要忘了医者的本分。
“是。”萧风抱拳,留在了外间。
胥容正吩咐之间,有人挑帘而入,赫然便是一脸不愉的胥阳。他轻轻抱拳,唤了两声,“皇兄,母后。”
“你来这里做什么?”胥容挑眉一问。
“皇兄,这一大早的,我便找不到风世子,自然能够想到的地方就是皇宫了,你就这般躲着我?”胥阳一边不满的看向萧风,一边口气不大好的说道。
萧风向着胥容身后退了两步,意思不言而喻,心中却是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是明摆着吃醋了,这是明摆着不愿意让风轻来给楚莲若诊断,却偏偏无法。
要说起今日的皇榜一事,还得从昨儿个夜里开始说起……
昨夜胥阳回去之后,将他和魏曲招来,问了问这梦魇之症可有在七日红的发作症状里面?
可怜他和魏曲,对于药典那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实在是被胥阳的冷眼看的骇然,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或许可以问问风轻阁主?”
当然,无意外的得了魏曲一个白眼,得了胥阳一通狠瞪,可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和魏曲的意料,人家风轻阁主竟然第一次找上门来了。
他进门之事,倒是瞒过了四方之人,胥阳一见他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翎王爷,我心中不安,此次前来相问,莲若如今怎样了?”风轻一进来,便开门见山,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问话是否唐突。
“风轻阁主既然能够查到药园子身处之地,又如何不知道宫中一个小小的妃子的事情?”胥阳语气平和,听着相当正常,可是讽刺意味浓厚。
风轻却是苦涩的笑了笑,“我最不愿意与宫中的丑恶势力接洽,有些无奈的事情在心中梗着,因而得不到宫中的消息,翎王爷还请看在莲若的面子上,说上一说。”
萧风和魏曲敏锐的捕捉到了两个字,接洽……那就是说,这风轻在宫中是有些势力的?二人双双对视一眼,又看向胥阳,却见他神色如常,许是早就猜到了?或者是得到了什么他二人不知道的消息?
这两种可能皆有,不过,只要胥阳心中有数,风轻不是敌人便罢,其他都无所谓。
风轻都这般说了,胥阳顺着台阶走,“既如此,便说与你听听。”
萧风暗中翻眼,胥阳碰上风轻,总是会有些不对劲儿,这便是所谓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吧,虽然是情敌,但是情敌也算是敌人的一种。
风轻自顾自的找了个椅子,大方的坐了下来,“我洗耳恭听,翎王爷可莫要藏私,莲若,我这心中担心的紧儿,王爷这淡定的模样,我倒是觉得您并不是莲若的良人!”
萧风在一边只觉得无奈非常,他说错了,不是胥阳遇上风轻不正常,而是这二人只要碰面就都不正常。
风轻阁主,你不觉得这么说,一定会让胥阳生气么?
你不是想要知道楚莲若的消息么?若是将胥阳得罪了,你还如何能够知道?
当然这一切的问题都在胥阳冷冷的声音里沉淀了下去。
胥阳不仅没有和风轻大打出手,反而将楚莲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萧风心想胥阳这么大方,却听他冷冷问道:“不知风轻阁主可否和本王说说这梦魇症状可否会出现在七日红此毒的发作之中?”
当然也是胥阳故意的将风轻嘴中的最后一句给忽略了去。果然还是楚莲若在他心中的份量比较重要,萧风得出结论。却也在边上认真听着,这些知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好。
风轻也没有如萧风想像的那般小气无言,而是敛了嘴角终日不变的笑容,缓缓言道:“按理说是不会的,但是有一种情况便一定会出现!”
“什么情况?”魏曲立即问道。
“七日红提纯之前,通常被称作七日幻红!”风轻的神色有些担忧。
“该死。”胥阳低咒一声,他既然没有想到,果然是先入为主了。
七日幻红,本是七日红最原始的形态,最为粗糙的制造结果,后人精益求精之下,七日幻红便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它比之七日红多了一个幻字,字面上理解也知道,它可以催发别人心底深处的记忆……甚至加以扭曲,这便是幻之一字的由来。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七日红百年之前就没有药方了,而七日幻红,一些古老的家族还有保存,而且制材也简单。”胥阳冷哼一声,一掌拍碎了这书房里的第二个新换过的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