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祁慧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色都不一样了，用马天超的话来说叫做“春风满面”，班上的学生见状跟着起哄，非要去见她男朋友，祁慧哼道：“你们想见他没用，我都见不着呢，粉丝太多了，昨天差点没被挤成罐头。”

　　大家又喊着去看比赛，祁慧笑着回道：“你们想看比赛，可以啊，自己去买票。反正我是早就买了套票，他所有的比赛都会追。”

　　“啊，祁你不管我们了吗？”

　　“不是还有马老师吗？”关键时刻，祁慧理直气壮地重色轻友，“马老师的球技比我厉害多了，有他在，我放心。”

　　学生们故意笑道：“可他不是世界冠军的徒弟啊？”

　　祁慧挥手，“世界冠军已经把所有能教给你们的全都教了，剩下的都靠你们自己领悟。中国有句话叫做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们坚定信念，树立一定要赢下比赛的信心，最后的胜利终将属于你们！”

　　她慷慨激昂地发表完演讲，学生们配合地使劲儿鼓掌，还有人好奇地问：“祁，你刚刚说的那两句，呃，谚语，也是你们的首富说的吗？他可真有才！”

　　“我很好奇他是学什么的？能说这么多谚语，一定是个常春藤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我猜他和比尔盖茨一样是个计算机天才。”

　　“……”

　　祁慧：你们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偏？

　　异常兴奋地上完课，祁慧大大方方地跟学生们告别，正要出门，底下学生突然发出一阵抽气声，祁慧抬头瞪他们，“干嘛？”

　　学生们齐齐指向门口，祁慧的心忽然重重地撞了一下，这一瞬间她仿佛生出点预感，可也许是因为太过期望反而畏首畏尾，她有点不敢朝门口看，足足僵硬了两秒钟，这才一帧一帧地扭过脖子。

　　莫乔抱着手臂依着门框笑吟吟地看着她，教室里的学生们大喊着起哄，祁慧那么大方的人，竟然也开始脸红。正要说话，孙萌顶着个乱糟糟的发型从莫乔身后探出个脑袋，咧嘴笑嘻嘻地看着祁慧，“慧慧姐，我也来了。”

　　莫乔没好气地一伸手把孙萌摁了回去，“跟过来就算了，不准说话。”

　　孙萌朝他做了个鬼脸，继续跟祁慧说话，“慧慧姐，我们还没吃晚饭呢，一会儿去哪里吃？你在伦敦待了这么久，一定知道好吃的中餐厅吧？”

　　祁慧点头，“我终于知道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俩人说话的空儿，教室里已经有胆大的孩子上前求合影了，还有人举着笔冲上前请莫乔和孙萌在衣服上签字，甚至有人磕磕巴巴地用中文跟他们打招呼，“雷门好，幻音奈到伦敦。窝恨西环雷。”

　　孙萌高兴得直咧嘴，“嘿，这小孩儿会说中文呢，说得还挺好。”然后，他特别开心地跟那个学生合了个影，然后迫不及待地发到了微博上，“在伦敦中学遇到了会说中文的小球迷，忽然觉得很自豪是怎么回事？”

　　网友们一溜儿的“哈哈哈哈”，也有好奇的网友问：“萌萌是怎么拐到人家中学里头去的？千万别迷路了啊，要是找不到回酒店的路就赶紧联系莫乔，让他去接你。”

　　“楼上没注意照片左下角的风衣吗，明显大魔王跟着。”

　　“那我就放心了。关键时刻还是大魔王靠谱。”

　　“没有人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去伦敦中学吗，难道也是为了三创大业？”

　　“哈哈哈，我最近听时差党的同学说，大伦敦区的中学最近在举行乒乓球赛，估计是为了这个去的。为了三创大业，筒子们真是操碎了心。”

　　然后底下的评论就飞快地拐到伦敦中学的乒乓球赛上去了……

　　当然，孙萌小朋友对此完全不知情，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接下来的晚餐上。既然已经不是情侣晚餐了，祁慧索性叫上了马天超，马老师一听说莫乔和孙萌都来了，激动得简直不能自己，硬是奔回宿舍换了身衣服才过来跟他们碰面。

　　当然，见面第一件事就是合影留念，然后就拉着孙萌开始讨论起最近的几场比赛，孙萌刚开始没怎么当回事，听着听着就精神了，“哎呀，马哥你是内行啊。”

　　马天超摸摸下巴笑得像个弥勒佛，“我小时候也打过乒乓球，特别去学过的，当时在体校能打进前三呢，不过这行业竞争太大，天赋不行一辈子也就是个陪练，家里就让我退了去读书。现在看着你们啊，我真是羡慕嫉妒恨。”

　　孙萌懂事地安慰他，“您现在也挺好的，都能出国当老师，多厉害啊。等回国了有空儿来我们中心打球哈。”

　　马天超感动得都快哭了，“萌萌你真是太好了！”

　　他们最后去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店面不大，生意却不错，店里经营的是改良过的中餐，但老板夫妻都是中国人，想要吃正宗的中餐，只需要跟店里打声招呼，他们就能进行无缝隙切换。

　　菜一上来，孙萌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尝了，眼睛嗖地发光，“咦，好吃。乔哥你快尝尝，这个比我们中午在酒店吃的好呢。”

　　“整个伦敦的中餐厅都被我和祁老师跑遍了，吃来吃去还是这家最好，价格公道，味道又正宗，老板人还特别好。”马天超倒了杯啤酒抿了一口，又问：“你们仨真的不来点儿？喝点酒，聊聊天，这才是神仙日子。”

　　孙萌使劲儿摇头，“不喝，回去会被古指导骂的。”

　　莫乔也婉拒，“这个东西我喝不来，总觉得一股子怪味儿。”然后，他给自己倒了橙汁，孙萌也把杯子推过来，“给我也倒一杯。”

　　祁慧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俩，马天超不住地唏嘘感叹，“看到了没，出门连酒都不沾，这就是我们国乒队为什么一直能赢球拿冠军的原因之一。这样自制、克己，要是国足那些人能学到一半儿，也不至于烂成那样……”

　　吃饭的过程中，莫乔和孙萌竟然被餐厅里的球迷认了出来，有人激动地上前求签名和合影，还有人隔着老远咔擦咔擦地偷拍，就连餐厅老板也被惊动出来查看，得知是来伦敦参加世界杯的国乒队球员，老板爽快一挥手，“免费！”，然后又扯着嗓子使劲儿地朝老板娘喊，“赶紧上楼去换身衣服，化个妆，咱们也跟世界冠军合个影。”

　　祁慧：“……”

　　刚拍完照，孙萌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咦，古指导。”然后摁了免提，古教练的咆哮声顿时响彻大厅，“……小兔崽子们，够混蛋啊你们俩，出去吃中餐竟然敢不叫我——皮痒了是不是——”

　　桌上众人吓了一跳，孙萌手忙脚乱赶紧把手机调静音，哆嗦着小声问：“您怎么知道我们在外头吃饭啊？”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不知道古教练在那边说了句什么，孙萌撇撇嘴，无奈地报了店名和地址，又道：“我们都吃了一半了，您赶得急吗？”

　　“那就给老子等着！”古教练怒吼，啪地挂了电话。

　　孙萌朝莫乔耸耸肩，莫乔也跟着笑，“那我们就等着吧。”

　　马天超一听更高兴了，“呀，古指导也要来啊。太好了，我也是他粉丝啊。我是整个国乒队的铁粉！”

　　古教练到得比大家想象中要快，大家边吃边聊，感觉还没过多久，就瞧见古教练火急火燎地从门口处冲了进来，进屋就四处张望，莫乔起身朝他招招手，古教练风风火火地往这边冲，“你们俩太没良心了，我辛辛苦苦带着你们俩出来打比赛，你们居然背着我出来偷吃！要不是我在微博上看到有人发了你们照片，我竟然还被蒙在鼓里！”

　　莫乔满头黑线，“古指导，您说话是不是有点太随心所欲了，用词好歹斟酌一下，别让人听了笑话。”

　　“我怎么了，我没说错啊，我小学作文满分！”古教练生气地一屁股坐下，这会儿才注意到桌上还有别人在，声音瞬间就温柔起来，“呀，还有客人在呢。这小姑娘是莫乔女朋友吧，老听他提，总算见到了。哎，小姑娘长这么可爱，怎么就看上莫乔这臭小子了。”

　　莫乔不高兴地接话，“我怎么了，我特别好，长得帅又专一，还一切听从领导指挥，哪儿哪儿都没得挑。”

　　祁慧也赶紧附和地点头。

　　古教练嗤笑，“哪有自己夸自己长得帅的？就你这长相，咱们国家队随便挑挑也能挑出好几个。远的不说——”他指了指自己，拍拍胸脯道：“我你就比不过，想当初我跟你们方指导可是一代偶像，那个受欢迎啊，上至八十岁老婆婆，下到八岁小姑娘，全都是我们粉丝，写真一上市分分钟卖断货……”

　　马天超可劲儿地点头，“对对对，想当年我妈就买过您的写真集。那个火得呀，都不能上街，分分钟被人认出来堵着路。”

　　莫乔还没说呢，孙萌就忍不住仗义执言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你都说是当年的事儿了，还拿出来炫耀什么，也不脸红。看看您现在这肚子，就跟怀孕几个月的孕妇似的，还有这脸，得有乔哥两个大。您每天对着镜子回忆往事的时候该有多心酸啊！”

　　众人忍俊不禁齐齐哄笑，古教练生气地给了孙萌一个爆栗子，“我怎么就带了你们俩这样的弟子，真是气死我了。”

　　生气的古教练化悲痛为食欲，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光，然后又加了两个菜打包带走，说是晚上再吃。莫乔和孙萌看着他越来越横向发展的身材和脸，不由得摇头叹息。

　　古教练冷笑，“你们俩别摇头了，我就是你们俩将来的榜样。打乒乓球哪有不发胖的，不然还叫什么胖胖球。我和老方年轻的时候也是帅小伙儿，退役不过几年就这样了。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没有人能逃得过。莫乔别做梦，孙萌你就更别想了。我觉得萌萌你不用等到退役，过两年就得胖成个团子，以后球迷就给你挂个横幅，上书世界第一胖！”

　　孙萌嘴都气歪了，回酒店的时候拒绝跟古教练一起走，古教练毫不留情地在他宽厚的后背上拍了一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不跟我走，难道要去给人家小情侣当电灯泡？你这也太不道德了！小心以后遭报应讨不到媳妇儿。”然后，他不由分说地就拎着孙萌上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