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金桥公寓门口。房莺拖着醉酒的甘婧刚刚钻入出租车,一辆黑色奔驰轿车从杨高中路路口转了进来,稳稳地停在出租车后面。
车辆停稳,戴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拉开后车门,赵闽走下来。出租车喷出一股烟,向碧云路方向行驶而去。赵闽伸手挥去出租车留下的气流,举步向公寓内走去。
一楼大堂,赵闽停下脚步,“我找一下四楼的甘婧小姐,您能帮我呼叫一下吗?”
保安上下打量一下赵闽,说句稍等,察看一下房间号后,拨通手边的楼内呼叫电话。半晌,才放下,“甘小姐不在,应该是没有回来。”
“她经常晚归吗?”赵闽问。
因吃不准赵闽的身份,保安小心翼翼地回答,“公寓里往来的客人太多了,我没留意。”
“那可以告诉我甘小姐今天离开的时间吗?”赵闽向后做了个手势,驾驶员小步走过来,将几张百元钞票卷成一卷,飞快地塞入保安口袋中。
保安满面笑容,“您稍等,我帮您看看闭路电视。”
“哦,有了。甘小姐最近一次出门,是今天上午,您看,这不是吗?”
赵闽凑近电脑屏幕细看,电梯内,甘婧穿着一身合身的连衣裙站在电梯厢后部,身姿俏丽,长发披肩。
赵闽叹口气,点头向保安致谢。
三天中,赵闽曾数次拨打甘婧的手机,不知为何,手机线路是通的,但一直无人接听。
步出金桥公寓,坐进轿车,赵闽思索片刻,拨通何其多手机号码。电话接通,听筒内传出一个刻板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已经关机。”
赵闽眉头微蹙,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说话。
夜色中,黑色轿车犹如一艘抛锚的小舟,静静泊在路灯的海洋中。
四个小时后。甘婧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如以往的宿醉一样,甘婧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想喝水。
半醉半醒之间,甘婧习惯地往右手边的床头柜摸去,平日放水杯的地方空空如也。
甘婧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眼前不仅没有水杯,连她平日熟悉的天花板和八角型的顶灯也没有看到。
这是哪里?
甘婧摇摇欲裂的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这个房间不大,布置得也十分简洁。除了她身下这张床,屋内只有简单的一桌一椅,桌旁一架落地灯,幽幽地亮着。
甘婧抬起手看表,凌晨三时。
凌晨三时,在一个不是自己的房间醒来!这念头一出,甘婧吓得猛然从床上坐起,彻底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她迅速从床上翻身坐起,检视了一下自己周身的衣物,看看一切都在,这才慢慢下了床。
出了房间后,甘婧才发现自己住的是个别墅房,她站的地方是二楼,在她旁边,一架没有上漆的原木楼梯盘旋着通向一楼。
这是谁的房子?甘婧四处打量了一下,墙上、桌上都没有发现普通人家惯常摆放的照片。
“你醒了?”一个声音突然在楼下响起。
甘婧顺着声音看去,惊讶溢于言表,“房总,是您?我是睡在您的家?”
房莺打量了一下甘婧,示意她下楼来。
甘婧点点头,用手指将头发理了理,赶紧跑下楼。
房莺也穿着昨夜吃饭时的衣服,一身酒气地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好像一夜未睡。
“房总,昨天是您把我弄上楼去的?真是麻烦您了。”甘婧站在房莺面前,一脸的不自在。
房莺不说话,只是用眼角瞄着甘婧。
“这是您家里呀?昨天回来,是不是吵到您家里人了?”甘婧问。
“您家布置得真有特色,好像是简单装修吧?不过很有特色,蛮好的,简洁,还挺大方。”甘婧说。
“佟董、何总他们都回去啦?他们喝多了没?”甘婧堆着一脸笑,没话找话。
“他们没你喝得多。”房莺总算回答了一句。
“呵呵,我太失礼了……谢谢您收留我一晚,我先回家了。我想洗个澡,再换件衣服。”甘婧笑着往外走。
走到门口甘婧才想起,现在是冬夜的凌晨四点,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您家附近应该有出租车吧?”甘婧说着伸手去开门。
门并没有应声而开。
甘婧用力扭了扭,门锁纹丝不动。
门用钥匙锁了。房莺淡淡地说,“你打不开的。”
甘婧笑着转身,“那麻烦您用钥匙帮我开一下好吗?”
房莺指指对面的沙发,“你坐,我想和你聊聊。”
甘婧没有动,仍然站在门边等着。
“你不是一直在打听唐红果儿的事情吗?你坐,我来告诉你。”房莺轻声说。
甘婧感觉冷风在耳后泛起,她努力笑眯眯地看着房莺,“房总,我们改天聊,我现在困极了,要回家换件衣服再洗个澡。”
房莺直视着甘婧的双眼,轻声说道,“怎么,你不想听唐红果儿的事情了?你千里迢迢从武汉到上海,不就是为了寻找唐红果儿的死因吗?对了,还有赵魏祺。”
房莺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甘婧紧张地看着房莺,被酒精浸泡了一整晚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她不知道房莺到底知道多少,是诈她还是哄骗她,于是谨慎地看着房莺,没有接话。
“过来。”房莺指指对面。
甘婧背靠房屋大门,站着没动。
“过来!”房莺突然大吼一声。
甘婧吓得一哆嗦,手伸到衣服口袋里紧紧抓住那只根本拨打不出去的手机,想,如果房莺动手,就用手机砸她。
“你和唐红果儿什么关系?”
“是小时候的同学。”为了打消房莺的敌意,甘婧努力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我们老家在一个地方,小时候是同学。”
“远房亲戚?”房莺摇头笑了笑,“你去骗骗蓝祖平那样的傻瓜还可以,一个小时候的同学会让你放下好好的工作和生活到一个陌生地方打工?”
“我是到公司工作后才知道唐红果儿也在这家公司上过班。我们平日没有联系。”甘婧小心地为自己辩解。
“没有联系?你的手机中怎么会有她和赵魏祺的合影呢?”房莺盯着甘婧,轻声问道,“你能回答我吗?”
“是唐红果儿的妈妈发给我妈,我妈再转发给我的。”甘婧快速答道。
“这么说,你根本不认识赵魏祺?”房莺嘲弄地看着甘婧,声音略略提高。
“不认识。”甘婧这次倒是实话实说。
“那你怎么会认识赵魏祺的哥哥?”房莺突然一拍桌子,猛地吼了一声。
甘婧感觉脑海中轰一声响。
“说啊!”房莺叫道。
甘婧慢慢抬起头,直视房莺,“房总,您为什么说我认识赵魏祺的哥哥?”
房莺冷笑了一声,“我想以你的智商,你应该已经知道你的手机被停机了吧!很简单,用身份证可以将手机挂失,再重新申请手机卡,重置密码,然后,可以打出你以往的通话单。”
甘婧吃惊地盯着房莺,“原来是你偷我的身份证将我的手机申请停机了。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房莺反问,“犯罪?你有证据吗?”
甘婧冷静了一下思绪,沉声说道,“信不信由你,我和赵先生是在酒吧里喝酒认识的。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是赵魏祺的哥哥。”
房莺问,“哦,竟然这么巧。你碰巧和唐红果儿是同学,又碰巧在酒吧里认识了赵魏祺的哥哥,碰巧他哥哥认识你后,就开始对公司明察暗访,那么,他调查公司的运营情况,也是你碰巧给他出的主意吧?”
甘婧摇头,“不是。我没这么大的影响力。”
“那么,赵闽发给你的‘为何不接电话?房有可疑,速回电’,是怎么回事?”
甘婧紧捏着手机,克制着自己被揭穿这一刻的恐惧和微微的颤抖。
“这么说,公司的经营情况的确有问题?”甘婧问道。
“烂污女人,你知道什么经营情况?你懂什么叫经营情况?”房莺怒吼了一声,突然抓起手边的玻璃杯向甘婧脸上砸去。
来不及躲闪的甘婧被砸得额角一阵剧痛,用手一摸,手掌都是血。
“你干嘛砸我?”甘婧一边捂着额角一边向前跨了一步。她手臂肌肉因高度紧张不由自主地轻微地抖动着,准备伺机上前,将房莺扑倒。
“你还装可怜。你还装可爱。你以为我是谁?我能吃你这一套?怪不得你看不上佟仁义。你比当时的唐红果儿可高明多了。她还只是勾搭一个富豪的家人,你直接就搭上富豪了。”房莺也跳了起来。
“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什么叫我搭上富豪了。”甘婧辩解,“再说,我搭上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搭上谁是和我没关系,但是你过于关心赵魏祺的死因就和我有关系!”房莺恢复平淡语气。
“哦?你是说赵魏祺真的死了?”甘婧捂着额头的伤口,吃惊地问,“你是说赵魏祺不是失踪了,而是真的死了?你怎么知道?”甘婧盯着房莺。
房间陷入寂静。
渐渐地,房莺的双眼变得血红。她腮边的两条肌肉在脸颊上不停抽搐,声音开始尖利,“从你第一天面试开始,我一看你那双狐狸眼睛,就和何其多说过你不是个好东西,让他早点把你赶走,可是他一直不听我的,说你眼睛里有故事,很像他大学时暗恋过的一个女孩。还说我过于紧张,是神经过敏。我真没想到,这公司最后真的会毁在你的手里。”
甘婧看着房莺,平静地说道:“房莺,我并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人。我想,您可能对我有点误解。没关系,等您醒酒后我们再谈。”说着,甘婧向房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又向前跨进一步,“钥匙。”
房莺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听说你当过警察?不知道反应能力怎么样。”就在甘婧的手即将搭住房莺之际,房莺突然站起身来,迅速抓起立在沙发边的高尔夫球杆横手胸前。
甘婧盯住房莺,“你想干什么?”
房莺扭腰,抬臂,微微转身,大叫一声,用力向甘婧挥去。
甘婧本能地举手抵挡,手臂上重重挨了一下,尽管穿着厚厚的冬衣,但疼痛仍然迅速传全身。
“你住手。”甘婧负痛将手中唯一可以作为防身武器的手机向房莺头上砸去。
房莺一偏头,手机砸在房莺右肩,“咚”地掉到地上。
“小×养的,你竟然敢打我!”房莺怒吼着挥出第二杆。
“你这个狐狸精!跟男人上床不要钱的下贱女人!竟然敢打我!竟然敢打我!!”房莺一边叫骂一边挥出第三杆、第四杆、第五杆、第六杆……
甘婧没有机会反抗,只能曲身抱头在地上左右翻滚,尽管保护头部不被击中。
“房莺是我看到的惟一可以打完十八洞的女人。这女人的体力比许多男人都强。”
失去意识前,甘婧脑海中突然响起何其多略带美国腔的清朗声音。她尽力滚到沙发旁,将头部努力挤到高尔夫球杆挥不到的两张沙发的夹缝处,晕死过去。
看到甘婧晕厥,房莺又冲上去狠狠打了几下,这才怒气冲冲地扔掉球杆,到厨房的地上拿起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
“小婊子,自以为搭上大老板就可以登天了,做你妈的美梦。”她气呼呼地骂道。
扔下啤酒,房莺站起身来,拖住甘婧的手臂,将她拉到厨房楼梯间,从疼痛中醒来的甘婧反手抓住房莺,哑声叫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房莺居高临下地低下头,阴森森地说,“你和你姘头不是一直想找到赵魏祺吗?今天我就满足你的要求,让你去那边找他。”
“赵魏祺真是你杀的?”甘婧从底下盯着房莺不住翻动的鼻孔,哑声问道。
房莺冷笑了一声,甩开甘婧的抓着自己的手,后退一步,然后飞起一脚,甘婧一声惨叫,顺着楼梯滚落下去,重重撞到地下储藏室的铁门上,再次昏死过去。
房莺慢步走下楼梯,伸手扭开地下储藏室的铁门,将甘婧拖进铁门内,用力拉上房门,返身上楼。片刻,她拿了一串钥匙下来,将铁门反锁,又从外面将储藏室的灯关闭,这才回到一楼客厅,坐在沙发上大口喘息。
四年前,敏感觉察到上海房地产可能会迎来下一波升值高潮的房莺买下这处别墅。因为购买意图是投资,她只将别墅进行了最为简单的装修。除了偶尔会与屈志华来此偷情之外,平日极少过来。别墅区内与房莺想法相同的房主很多。因此,这片位于浦东南郊的别墅区除了有些房屋偶尔亮起的孤单灯火之外,绝大多数时间,都犹如一座豪华死城。
有些别墅的小院内,已经荒草萋萋。
房莺再喝掉一罐啤酒后,起身打扫卫生。她将沾染着甘婧血迹的沙发套全部拆下装入垃圾袋,将地上的血迹擦洗干净,茶几上被打倒的东西扶正,沾血的高尔夫球用水冲洗干净,又楼上楼下检查了一圈,这才拎起垃圾袋,关灯锁门。
车灯剪开黑暗,向小区外的公路疾驶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是血的甘婧在疼痛中醒来。她没有马上翻动身体,而是小心地睁开眼睛,想看看房莺是否还在。
储藏室内四壁无灯无窗,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甘婧咬咬牙,用力撑起身体想坐起来,挣扎了两次,都没有成功。腰部的剧痛已经转为冰冷麻木,她心中一紧,那女人不会把我的腰打断了吧?
想到这里,她不敢用蛮力,勉强翻过身来先趴在粗糙的地面上,借助手臂力量,一点一点向墙边爬。
爬到墙壁边,甘婧喘息了一下,开始沿着墙壁摸索,寻找房门。
可能是选错了方向,足足爬了半圈后,甘婧才摸到冰凉的铁门。她努力伸长手臂,拉了拉门把手,门纹丝不动。已经从外面用钥匙锁死。
甘婧伏在手臂上喘息片刻,将耳朵贴到门缝处用心听外面的动静。
门口静悄悄的,没有人的走动声。但有冷风一阵阵从门缝处钻入。
房莺不在门口。而且,储藏室并不是完全密封,暂时不会有缺氧的危险。
甘婧暗暗松口气。精神略有放松,头部伤口的剧痛便猛烈袭来。她轻轻用手摸了一下,脑右侧一块骨头似乎被敲裂了,软组织肿得如小山一样。
甘婧又惊又痛又怕,竟然再次晕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甘婧再次醒来。她拉着门把手,借助手臂的力量将自己拉起,克制住内心恐惧,跪在地上缓慢地在储藏室里仔细摸索了一遍。
这间地下储藏室大概有十五个平方米左右,除了靠墙堆放的一堆水泥砖石外,室内空空如也,没灯光、没电话、没暖气、没食物,连一瓶水都没有。
五个小时后,被死亡恐惧笼罩着的甘婧克服了对房莺的害怕,用力拍打着储藏室的铁门,嘶声叫着救命。
没有人。厚实的地面吸收了甘婧的喊叫和恐惧,别墅犹如一座水泥坟墓,掩盖了所有的生命气息。
又冷、又痛、又渴、又饿,浑身是血的甘婧再次晕了过去。
又是几个小时后,求生欲望再次让甘婧从寒冷中醒来。
她感觉口渴,如火烧一般的口渴似乎要把她烤干焚毁。
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甘婧明白了房莺的想法,这应该是房莺的私人别墅,平时没有人来。也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带甘婧来过这里。房莺想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饿死、冻死、困死在这里。
流了很多血,身体又缺少水分,浑身冰冷的甘婧渐渐陷入一种迷幻状态。她看到自己躺在武汉的家中,看着阳台上晒着的粉底白花的床单,看着风从床单上经过掀起的一波波细纹,看着淡白的花在粉色的光线中摇曳。看着自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她看到了爸爸。
甘毅然仍是离开那年的样子,一身合体的运动装,一把银亮的教练哨挂在胸前。他面色温和地走到女儿身边,轻轻地拍拍她的脸,“毛毛,太阳都爬过山了,还赖着不起床。快起来。”
甘婧的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她像小时候那样向上方伸出双手,“爸爸,爸爸呀,有个女人打我。我害怕。”
“我知道,我知道。”甘毅然一边说,一边举起胸前的教练哨,温和地望着甘婧,“毛毛,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做个游戏?”
甘婧擦擦眼泪,“什么游戏?”
“记得你小时候,每次你妈妈发脾气要打你,我都会数一二三,吹一下口哨,你就跑,你妈妈就打不到你了,我们再玩一次,好吗?你从这里,跑到门口。”
甘婧摇头,“爸爸,我不是小毛毛了。”
甘毅然摸摸女儿的脸,温和地说,“你长多大,也是爸爸心中的小毛毛。甘婧同学,准备好了,听我指令,一,二,三,跑!”一声尖利的口哨声在耳边炸响,甘婧跳下床就往门口跑,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口,回头笑道,“爸爸,我到了。”
甘毅然温和地望着女儿,轻轻说了句,“甘婧,跑出去。”
“爸爸——”甘婧不解地叫了一声,一阵剧痛从头顶传来,原本麻木的痛感如潮水般漫回身体。她费力地张开眼,并没有爸爸。什么也没有,天地间只是一片漆黑。
再见。爸爸。我一定会活着跑出去!甘婧在心中艰难地说。她用力按了一下自己可能已经断掉的左臂,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然后艰难地爬到装修废料边,拿起一块地砖,用肩膀推动着,调头爬回到房门旁,拉着门把手坐直身体后,摸索着门锁的位置,用力砸去,“一,二,三,爸爸,加油!”空洞的声音在地下室回响,一下,一下,一下……
一块地砖碎裂,甘婧再爬回去挪来另一块。黑暗中,她闭着眼,如失去灵魂的躯壳,一遍一遍,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在门外新鲜空气涌入地下室那一刻,甘婧的手掌已经血肉模糊。
甘婧从地下室一级级爬到一楼楼梯间,再爬到一楼客厅。别墅的落地窗外,已经可以看到铅灰色的落日余晖。
在微弱的光线中,甘婧披头散发,浑身血污,面目肿胀,她爬到沙发旁时,抓起昨天打晕她的高尔夫球杆,用力撑起身体,摇晃着走到别墅的落地窗旁,用力挥动球杆。
玻璃应声而碎。
甘婧拖着那根高尔夫球杆,毫不犹豫地从犬牙交错的碎玻璃中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