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你去外院吧。”陆恒合上一直没有翻页的书道。
府里的长随,小厮不得主子吩咐,一般是不准进内院的。
青木心里一惊,难道是刚才说太多,惹怒了主子爷?
“是,爷。”小步躬身退下,青木正要合上门抬头就见陆恒悄无声息跟在他后面,赶紧低头侧身让陆恒先过。
午时炎热,因为陆恒不喜过多的丫鬟在他眼前晃,只有几个青木熟识的面孔守在外面,等着主子吩咐。
陆恒一出来,众丫鬟立即站直,紧张的看着他。
陆恒却没注意她们,不用丫鬟打遮阳,几人看着他大步流星的下了阶梯,进了东厢房。
青木稚嫩的脸露出老成的笑容,主子听了他的劝,他高兴极了,每次爷见了姨娘心情都会好很多,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也好过一点,只是,青木回头望了一眼连接正房与东厢房的长廊,爷他是这点距离都嫌长么?。
路过东厢房时看到厢房的大门开着,除了价值连城的摆设没有一人,他仔细一盯,精致的桌椅是他熟悉的样子。
想要材质好的家具不是说有就有的,从准备木料到完工,两三年的时间也不长,东厢房的这一套可是他跑遍了整个北京城,又用了世子爷的关系才拿到的。
汗水滑落到眼睛里,刺痛的感觉让青木回了神,用袖子抹了一把汗,青木加快了速度,寻思着他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妹子,不用像一等丫鬟那么聪明漂亮又能干,能在他累时给他一碗凉水就好。
惬意的午后,双儿睡得正香,巧儿拿着一把素白银线缠牡丹的团扇给双儿扇着,屋子里有冰盆,她这么做是担心有蚊子扰了主子的好梦。
推门的声音传来,巧儿没在意,这个时候推门的只有青梅了,她们俩分工明确,青梅聪明能干,负责姨娘的各种杂事,比如姨娘的那小库房快要装不下的各种赏赐。而她就负责一直跟在姨娘身边,寸步不离的伺候着。
“你出去。”陆恒进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软塌的可人儿,发髻微散,脸蛋儿酡红,一只小嘴像抹了蜜似的泛着油光,四仰八叉的睡着,凑近一看,还能看到嘴角有点湿漉漉的。
陆恒顾着双儿,声音不大,对巧儿来说可像昨夜里的大雷。
“三爷。”强制镇定的请安,青梅说了,她们是姨娘的一等丫鬟,出了这个东厢房的门代表的就是姨娘的脸面,她那个胆小的性格是一定要改的,可是现在没出东厢房的门啊。
巧儿想走又怕,姨娘在午膳时才嘱咐了以后三爷来不管什么情况都要告诉她,瞅瞅睡得肚子起起伏伏的姨娘,巧儿有点不敢动了,不叫醒姨娘好吗?特别是姨娘的睡姿还这么不拘小节。
“三爷,要不要唤醒姨娘啊?”巧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战战兢兢的问。
陆恒偏头看着眼前这个一抖一抖的丫鬟,蹙了蹙眉,陆嬷嬷怎么安排了个这么胆小的人来伺候,心里思忖着要不要换掉的时候,目光落到她脸上,突然就想到上辈子他大胜归来,那个众目睽睽拦他马的女人,衣衫褴褛,满目疮痍,可那女人的样子不就是这个抖得不行的人吗。
“不用了,你出去吧,我来给你家姨娘扇风。”说罢就取了巧儿起身时放在小几上的团扇,动作熟练的给双儿扇。
巧儿虽然胆小,可也会审时度势,三爷都毫无压力的承担起她的工作了,要是她再站这里,恐怕,恐怕明日她就不在这府里了。
开心又担忧的出了门,守在门口,准备一有不对就立即……
巧儿苦了脸,三爷目光如炬,她什么也不敢。
一天中最热的就是这个时候,巧儿是真的想多了,就算陆恒想有什么不对,天气也不配合。
笑着轻缓的拉过双儿枕在头下的手臂,原来这个习惯这么早就有了,想到上辈子每次醒来她都喊着手臂麻了,然后就可劲的缠着他让他给她揉手臂,调整好最舒适的力道,没一会,她就会再睡个回笼觉。
后来他就想了个法子,睡觉时一直将她抱在怀里,手臂不能动,自然就不会枕在头下。开始几天,两人的黑眼圈极重,陆老夫人还委婉的劝他要节制,弄得陆恒哭笑不得,再后来,两人就习惯了,离了对方便不能入睡,没了双儿的那几年,他整夜整夜的失眠,形容憔悴。
陆恒动作温柔的在白腻腻的手臂上从揉按变成抚摸,如同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贝,只是双儿感受不到这一点,现在的她只觉得手臂好痒?
陆三爷多半有病?
双儿是个警惕的人,如果不是昨晚实在太累,也不会睡到这么晚,饭后精神是恢复了的,只是犯懒,想睡个回笼觉而已,在他叫巧儿出去的时候她就惊醒了。
可是刚醒的她手臂酸麻,动弹不得,不想在陆恒面前仪态不雅,所以一直装睡忍着。
现在是忍无可忍了,这陆三爷真的没毛病?谁家主子爷会对个妾室这么好,还揉手臂,双儿在心里打了个冷颤,不会是三爷有真有啥事,国公夫人才同意她为妾室的吧。
炎炎七月,双儿却感觉到了冬日都没有的透心凉。
没等她继续胡思乱想,陆恒就注意到她在眼皮底下动上动下的眼珠子。
“双儿。”
“爷。”手臂不麻了,双儿麻利的起来,和陆恒并排坐在榻上。
“你还好么?”陆恒道。
“嗯?哦,好,挺好的。”双儿先是不解,后是懂了他问的什么,脸色通红的回答。
简单的一问一答后就安静下来。
陆恒在心里狠狠的唾弃自己,都吃进肚子里了,还假仁假义的来问,默默的批判自己后,陆恒有点不自在,他都是个四十岁的老头子了,双儿她还跟朵花似的。
双儿见陆恒不说话她就更不敢说话了,万一她说错了什么,他一犯病怎么办,他看着不壮,她却知道在这身天青色祥云暗纹长袍下的她无法抗衡的力量。
空气中更加尴尬,两人俱都心跳加快。
“我院里只会有你。”在心里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在看到双儿清澈的眼睛时全都不见,他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剩下的只有最简单的坦白。
可是陆恒骨子里还是有世家子的骄傲,主动暴露情怀这种事做来觉得有几分羞耻,于是就那么说了一句不清不楚的。
双儿没有听明白,但她还是点点头,水灵灵的杏眼眨忽一下,暗自猜测三爷应该是喜欢上玩宠妾的游戏。
了解她的陆恒知道双儿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二世的初次告白以失败结尾。
“听说你绣工很好?”陆恒问道。
“不敢称好,能做一些简单的而已。”双儿低着头回答。
“那你帮我做些亵衣吧,我的亵衣有些少了不够穿。”陆恒吐口而出,忘记双儿做他贴身丫鬟时可是翻了他衣橱的。
“好的。”双儿想到那些堆着的,没被光顾过的亵衣,有些不得劲的回答。
有了那么多,还要她做。
在陆恒看不见的地方翻个白眼,不等陆恒再开口她就主动说“三爷想喝茶么?”说着就起身倒了一杯温茶给他,她好像看明白了,三爷是属于没话找话的,再说一会,她可能就要做长袍鞋子了。
双儿的笑太灿烂,在书房了喝了好几杯茶的陆恒又在双儿似水柔情的目光中喝了一壶,腹胀的感觉很快的占据了他的思维。
望着从茶水室转出来提着水壶的双儿,陆恒打了个水嗝,留下一句“我晚上再来。”匆匆而去。
随后进来打扫的巧儿发现见了底的茶壶,扭头看安逸的在榻上翻着一本小儿启蒙的书本的姨娘,疑问,中午的膳食很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