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再怎么犯了大错也是国公府的二夫人, 是上了族谱的,她从家庙逃离的事情下人不敢瞒着,醒来后的第二天就屁滚尿流的赶到国公府报告了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不喜陆瀚一家子, 可她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名义上的婆婆, 这件事她就不能当做不知道,虽心中不乐意也派人在京城附近找了找。
晚上陆国公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也多说什么,若程氏真的就这么逃走了,便不再是陆家儿媳,而陆家就不再管着她。
谁都没有想到程氏会主动的回来, 还是打扮精致,眉目沉稳,如同换了一个人,国公夫人见到的时候都惊住,这般的程氏才有了京城第一美人的风彩。
这天是休沐日, 国公府的男主人都在府内,是陆恒特意选的日子。
除了陆老夫人,陆家三兄弟和各自的夫人都应程氏的要求下聚集到景泰院内。
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双儿是不知道,丫鬟来传话的时候她正在写大字,陆恒在给她磨墨, 果果趴在软塌上,咿呀咿呀的自个乐呵。
她搁笔,回了丫鬟马上就过去后诧异的看向面色不变的陆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陆恒眉头一挑, 凤眼微眯,浅浅笑道,“好事啊。”
双儿狐疑,进里间换了衣裳又将果果抱去给陆嬷嬷,夫妻俩才相携而去,在景泰院门前碰到了陆珏夫妇。
陈氏生陆行宁的时候伤了身子,在方神医的调理下好了很多,最近天气好,又是陆国公传唤,她便一起过来了。
妯娌俩的关系一直不错,陆珏陆恒走在前面,陈氏双儿走在后面,两个人的孩子差不多大,双儿在给果果做衣服的时候还经常给陆行宁做,谈起孩子来是有说不完的话,前面的两兄弟对视之间无奈的笑笑。
他们一进去就发现了气氛不对劲。
上首,国公夫人淡淡的坐在那,没有什么表情,对于陆瀚一家,她一直都是能不管就不管的态度,而她旁边的陆国公就可以明显的看出神色不善,脸色漆黑,冷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比双儿他们早到的陆瀚和他平妻黎清寒身上。
最让陆珏夫妇和双儿感觉到不对劲的是程氏居然也在,虽身影瘦弱,可也打扮得体,至少比一身白的黎清寒看着要舒服很多。
程氏淡淡的笑着,看到陈氏和双儿的时候还给了个微笑,陈氏双儿有些懵,却还是守礼的对她点点头示意。
所有人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程氏,背脊挺直的站在堂中,不见一丝慌张。
忽然之间,双儿脑海中那个和她闹了一场,要打人的程氏的形象轰然坍塌,这样沉静的女人,让她有了种从前只是一场荒诞的能的感觉。
不等双儿继续感慨,陆国公就发话了,直指程氏。
“程氏,人都到齐了,你有什么话就吧。”
陆国公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憋屈。
从他得知程氏主动归来,到让人引进景泰院见到她,他以为她是回来认错的,可是人家是回来威胁他的。
陆国公勉强算是一个正直的人,对于家里人来说,他还有点和蔼,在处置程氏刺伤陆瀚这件事上他也没做得太狠,对于程氏,他还是觉得既然入了陆家族谱,就是陆家的人。
而他视为的陆家人居然会威胁他,即使他不放在心上,同意叫几个儿子儿媳过来也不过是觉得都是陆家人,而程氏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事情。
程氏看了看陆瀚,面如冠玉,淡雅如风,有谁会知道他内里的丑陋不堪。
程氏的视线没有隐藏,她还停留了一会,陆瀚藏在袖口的手握成拳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样子的程度是他不曾见过的,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陆瀚被一直看着,没办法当做不知道,他抬头看程氏,关切道,“你可是悔过了,想要回来?”
“呵呵,”程氏冷笑两声,觉得陆瀚的脸皮当真很厚,大家都能看出她来者不善,他却还能若无其事的装深情。
“悔过,我需要悔过吗?”她反问。
“不,我应该是要悔过的,毕竟是我眼瞎了,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你,即便嫁不成陆珏,嫁个货郎可能都比你要好。”
程氏的语气很嫌弃。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没有任何的隐瞒。
她当初的确看上的是陆珏,哪里知道运气不好,让陆瀚给坏了名声,最后贪慕荣华嫁给了她。
安静听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陈氏睨了旁边对她谄媚笑着的陆珏一眼。
“若云!”陆瀚大声斥道。
程氏恨他一眼,不和他纠缠,对着陆国公道,“当日是我刺伤了陆瀚才被发配到家庙去的,可是如果我不是有意的,或者说我那样的行为是在有心人的运作之下产生的呢?”
陆瀚浑身一震。
陆国公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陆瀚,“你继续说。”
程氏缓缓道。“爹,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药,长期服用会暴躁易怒,精神恍惚,一旦停药,就会伤及肺腑,回天乏术。”
双儿惊诧,仔细打量程氏,虽打了胭脂,可是细看还是能看出病容来,陆国公自然也没有忽略。
这一刻,他想他或许不应该把陆珏他们叫来。
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陆瀚,他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你被下药了吗?”
“爹,你不信可以叫大夫来把脉,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至于这下药之人,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能猜的到,为了这个女人,他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陆瀚不解又悲伤的王者程氏,急切道,“若云,你是不是生病了,这种话不可以乱说的,我知道你是在气清寒的事,我可以跟你道歉的。”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陆瀚从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有再被翻出来的一天。
他余光看向沉默的陆恒,知道整件事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陆恒了。
可是他最近没有招惹他,且公开这个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留着威胁于他。
陆瀚心里一团乱麻,还得和程氏辩驳,这件事不可以被落实。
程氏看也不看陆瀚,“我也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人证物证我都有,我没多少好活的了,我敢走进这国公府里就不怕你们会杀人灭口。”
陆国公眉头紧皱,挥手让一旁的潘嬷嬷叫了府里养的大夫过来。
屋子里一片沉寂,双儿偏头看看陆恒,想到出门之前他说的那两个字,有种怪怪的感觉。
一会儿,潘嬷嬷就回来了,跟着的是为胡子微长的看大夫,程氏不用人说的坐到椅子上让他把脉。
一小会,大夫就站起来对陆国公简单道,“二夫人身子损坏严重,恐实寿无多了。”
大夫退下,屋子里更安静了。
程氏敢说出来,那人证物证怕也是确定的了。
“父亲,你相信儿子,我绝对没有做过这样子的事。”
陆瀚有点慌了,黎清寒也是着急担忧的看着陆国公。
陆瀚官职低,他们一家就是依附着国公府的,只要在这府里,他们就能说是国公府的人,享受国公府的好处,如果离开,就只能像陆瀚的三叔那般潦草过日。
接下来的事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了,下药的丫鬟,和陆瀚把酒言欢过的药铺少爷都一一的说清了当初的事情经过,甚至药铺少爷还留有他和陆瀚的书信往来,里面言词隐晦,可也不难理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陆瀚身上,或惊讶,或厌恶,看得陆瀚头脑发胀。
“陆恒,是不是你,就是你对不对,你就是看不惯我,你就是要害我。”
陆瀚绝望之下突然冲向陆恒,只是陆恒是武将。陆瀚不过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陆恒轻而易举的就将他反手绑跪在地。
“自己行迹败露,还要冤枉我,当初看在兄弟情分上为你瞒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陆恒词严厉色,像真的是被伤了心的模样。
当哥哥的陆珏适时问道,“阿恒,你也知道这件事?”
“是,所以当初我才会要求把梦婷过继到大哥名下,梦婷是个好孩子,有这样子的爹只会脱累她。”
陆恒叹气,一副无可奈何,却又要为了亲情去管麻烦事的样子。
双儿神色平静的看着,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别人会信陆恒的话,她可不会信,不过双儿是不会拆穿陆恒的,还附和道,“梦婷是个顶顶好的孩子。”
陆国公漆黑的脸色由黑转青,转白,又转黑,不知道该不该信陆恒的话。
可无论信不信陆恒,陆瀚做出的事是没跑的了。
事情的冲击太大,陆国公没有立马做出决定,他软禁了陆瀚一家,又让国公夫人给程氏安排一个院子住下,拿了帖子请了太医来给程氏诊治。
程氏对陆国公还是相信的,何况还有陆恒在,她没反对,闹了一出,大家就要各回各院。
“三爷,三夫人,山石院偷偷进了个外人,想要害小少爷。”巧儿气喘吁吁的进来禀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果果和陆行宁现在可是陆国公的心头宝,他立刻怒道,“还不把人抓起来送官,跑这儿来干什么。”
陆国公明显是迁怒了,即便要送官也得让主子做决定啊。
巧儿傻乎乎的道,“可是她是以前安王府的秦姝郡主。”
“她已经是平民了。”陆恒起身冷冷道,说着就拉着双儿匆匆而去。
即便是他安排的,听到有人要对那个小崽子不利他也不高兴。
秦姝没有想到她还没靠近那个小兔崽子就被抓到了,来之前她想过可能会出事,可是想到只要能杀了他们的儿子,便是被抓也没关系,在她以为的程氏的安排下,她一帆风顺的进了山石院,可是几乎立马就被大红二红两个抓住了,然后就被看管起来。
便是她是郡主的时候,和陆恒比地位都不一定比得过,何况现在是平民,秦姝冷静下来也猜到自己是被害了,咬出了程氏,可是根据她的话,官府的人去查只查到了房间是个男人开的,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她怀中的药是她自己去买的,至于能进国公府则是黎清寒身边的丫鬟带进去的。
一件事一波三折,最后查出那丫鬟也是贪财,和黎清寒并无关系,这件事妥妥的是秦姝一人所为。
一个平民胆敢害国公府的公子,不用陆恒打招呼,判决就下来了,流放西北,秦家人经过这事后就搬离了京城,至此无人再见过。
秦姝的事情结束了,可陆瀚的事情没有,待到初夏,蓝珍珠的封后大典都结束了,陆国公才在所有人面前说了决定。
陆瀚的事情不在于他害程氏,而是心思恶毒,这样子的人留在府上,对其他人都是一个隐形的危害,这就是为何当日程氏坚持要所有人到场的原因。
陆国公就是心疼儿子却也不得不下定决心。
将陆瀚分家分出去,同时陆国公利用职权,让他外放,段时间内不得回京,程氏,依然是陆瀚的正夫人,留在国公府内养病。
程氏同意这个结果,陆国公不可能为了她杀了他儿子,她能留在国公府养病,偶尔能看见陆梦婷就了了她最后的心愿了。
这件事大部分事情陆恒都算无遗漏,唯一不对的是他还是没能如愿的搬到将军府去。
他以为他爹会护着陆瀚,至少不会分家分出去,而他就可以用这个理由搬到将军府去。
虽然府里没有了毒瘤,可是哪里能有和双儿两个单独住一个府邸舒服自在。
从陆国公的书房失败而归,对身后的暴怒声置若罔闻,陆恒黑脸回山石院,唉声叹气,愧疚的看着双儿,盯得双儿心里发毛。
“你怎么了。”双儿轻言细语的问道。
“无事。”陆恒摇头,继续愧疚的看双儿。
“你不用瞒着,我们不是夫妻吗,有事应该要一起分担才是。”双儿柔声道。
“哎,我本打算住到将军府去让我俩过舒服日子,可是爹就是不同意。”陆恒简明扼要。
以前双儿听陆恒提起过一次,不想他最近又起了这个念头。
陆国公和国公夫人都在,且还有陆老夫人,他们去国公府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双儿不懂一向聪敏的陆恒会没看明白这点。
只是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她还是细细的和他把事情掰扯清楚了。
陆恒叹气,靠在床头,他不是不明白,只是这是他刚回来就有了一个心愿,这国公府,是上辈子双儿的死地,他总觉得不好。
“你看看现在国公府里的,大家都对我很好,真要我住去将军府,府里就我一个人我还不习惯呢。我可舍不得祖母,大嫂,和梦婷。要去住,你一个人去住,我可不去。”
“你真在这国公府住得舒心?”
双儿微笑点头,“当然了,我在这呆了这么多年了,对它也是有感情的。”
“不觉得不好?”
“不觉得。”
陆恒眼睑垂下,半晌露出个笑颜,是他着相了,如今的国公府没有了那些人可不是很舒心吗?这要去了将军府,他肯定是带不走祖母的,为了祖母,罢了,再多留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