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曾经以为自己就会那么无忧无虑一辈子，哪怕嫁人离开风家，以爹爹的性子，也一定会隔几天就带着娘亲去看她的。那跟没嫁也没啥区别。
爹爹总喜欢拿大胡子扎她，看她脸蛋红红的，一边笑一边替她揉。娘亲虽然总是看着他们不说话。但是琴声最温柔了，他们这一家子，简直可以评个长安五好家庭。
直到那个可怕的日子来临。
捏着信，小草眼眶有点红，低声问九王爷：“王爷有其他的线索吗？”
赫连淳宣一脸遗憾：“我当时远在封地。皇上不允许回长安，所以只从一个陌生人手里接到这封信，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信…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草摇头：“我看不懂。”
九王爷一顿，轻笑道：“你可知道宫中的如妃娘娘？”
当今圣上六宫也算充盈，但是只有太子一个皇子，连公主都没有，还不如长公主子嗣丰厚。因此，太子的生母如妃在后宫的地位堪比皇后，正宫有时候都不得不让她三分，不敢与之冲突。
如妃也算是个传奇女子，因为最开始她不过是皇后身边的小宫女，一次皇帝喝醉临幸，皇后大怒，差点将她打了个半死。皇帝之后也就给了个才人的位置。不闻不问。
但是，就那一次，她竟然怀孕了。六宫都未曾有子嗣的消息。一个小小宫女，就侍奉一次竟然就怀孕了。
皇帝大喜啊，这多年没有子嗣让他在群臣面前简直抬不起头来，能有一个子嗣的消息，那就是一种有力的证明！
证明不是他的问题，是后宫妃嫔的问题！
当时的如才人立马被封了如贵嫔，搬到好的宫殿养胎。期间被暗算得也不少，然而如贵嫔都扛下来了。御医曾经无数次说，这一胎偏阴，应该是个女儿。皇后那边都磨好刀了，就等着她生个公主出来，然后再好好收拾她。
结果“duang”地一声，如贵嫔生了个男孩！
皇帝大喜啊，当即就把这个孩子立成了太子，差点就高兴地把后位也给如贵嫔了。
然而不行，如贵嫔出身太低，皇后跪在勤政殿外禀明，历朝历代，宫女最高也就封了嫔，哪怕如贵嫔有天大的功劳，那也只能是妃，不能再多了。
好吧，皇帝最后妥协了，那就封妃吧，但是待遇跟贵妃等同。
所以有人讨好如妃，会叫一声如贵妃。
小草听完，也忍不住道：“真厉害。”
“是啊。”九王爷笑眯眯地道：“在后宫，子嗣可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筹码。我问你啊，要是你是当时的如贵嫔，生的是个女儿的话，你会怎么办？”
小草茫然地看了看九王爷，想了想道：“生个女儿也不错啊，好歹也是唯一的公主。”
“哈哈。”九王爷边笑边摇头：“公主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并不能有什么保证。只有太子，才会给一个后宫妃嫔荣华富贵。”尽长农划。
小草皱眉：“可是那自己肚子生的是女儿，能有什么办法啊？”
“办法可多了去了。”九王爷笑道：“比如刚好自己的旧情人的妻子也生了孩子，恰好是个男孩儿，往宫里一送，那么一换，不就好了吗？”
混淆皇室血脉！小草瞪大眼睛看着九王爷，突然背后有点发凉：“王爷…”
堂堂王爷，坐在这里给她说这个，怎么都有点不妥啊。段十一经常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现在九王爷是不是想告诉她什么天大的秘密，然后好灭她的口啊？
“别紧张。”九王爷又替她添了茶：“我老了，就是喜欢讲故事。但是…如妃在进宫之前，是风家家主的青梅竹马，这件事，你也该知道。”
脑子里有什么光闪过去！小草瞳孔微缩，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九王爷看着她的表情，暗暗地松了口气。说了这么多，就差直接告诉她了，这丫头终于听明白了！真是苦了十一，平时怎么教这么笨的人的？不过明白了就好……
“王爷的意思是，要是当年如妃生的是个女儿，而我娘把我生成个男孩儿的话，现在我就有可能在宫里当太子了？！”小草张大嘴。
九王爷：“……”
这丫头的脑子到底是怎么做的？拿什么做的？他话都说这个份上了，她还听不明白？
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做进一步解释呢，茶楼楼下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发出好大的一声响。
九王爷脸色微变，潜伏在暗处的护卫拔剑出鞘。
有人一步步地往楼上而来，脚步声一点也没藏着，甚至是带着力，踩得木楼梯咯吱咯吱直响。
小草回头看着楼梯口，就看见段十一一脸铁青地走上来，白色的长袍无风自扬，眼神看起来有点可怕。
九王爷一愣，转脸就笑道：“你怎么来了？”
段十一没理他，甚至没看他一眼，低身拉起小草就走。
“师父？”小草挣扎了一下：“你丫也捏太紧了啊，轻点！”
“我怕轻了你不知道疼。”段十一淡淡地道：“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人都敢见。”
说罢，扯着她就要下楼。
“十一。”九王爷起身，几步走到他们身边，伸手按住段十一的肩膀：“我好歹也是你的…”
段十一侧头看他。
后面两个字九王爷还是没说出来，只叹息了一声道：“你既然来了，就喝口茶再走，我和小草还有话说。”
“不必。”段十一眼里满是讥讽：“九王爷茶艺了得，泡的茶却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喝的，还是留着您自个儿慢慢品尝。告辞！”
小草被扯得就差飘在空中了，一路飞下茶楼，跟着段十一往六扇门走。
九王爷还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问暗处的人：“鹤南，他刚刚那样子，是不是生气了？”
暗处站着的护卫低声道：“属下不知。”
“还真是啊…”九王爷坐回茶桌边，皱眉低语：“那孩子好像有些变了，以前倒是傲娇不理人，现在…竟然护着个小丫头生我的气了。”
沉默了一会儿，九王爷苦笑：“这个孩子可不行啊…”
小草一路上就在想九王爷说的话，如妃和他爹是青梅竹马，那风家灭门的时候，为什么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好歹旧识一场，怎么也该派点人去灭火安葬尸身什么的吧？
然而那场屠杀之后，她悄悄回去看过。风家大火是附近的居民去扑灭的。也是有好心人报官，尸体才被全部送去了义庄。
她什么也做不了，更不能出去安葬家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娘被随意埋在山上。
那地方她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记错了。本想把爹娘挪个好位置，也没机会了。
“刚刚听见的东西，你全部忘记吧。”段十一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道：“那人说的话，你不要信。”
小草回神，撇撇嘴：“为什么啊？”
段十一嗤笑：“就跟屠夫骗猪说被杀一点也不痛一样，谁信谁是猪。”
小草：“……”
“可是，他说得有理有据的，还说认识我爹。”
段十一停了步子，回头看着她，眼眸里全是真诚：“其实我也认识你爹，你爹是个很好的人。”
小草一惊：“真的？”
段十一翻了个白眼：“随口说说你就信了，还有理有据呢。段小草，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眼啊？”
“……”小草低头开始反思，人家这么认真地跟她说话，她一般都是会相信的。结果，会是假话吗？
“他刚刚还跟你说了什么？”段十一继续往前走：“说来听听。”
“他还说如妃跟我爹是青梅竹马，要是我是个男孩，如妃当初生的是女孩儿的话，我就有可能被送进宫去当太子了。”
段十一深吸一口气：“老混蛋！”
小草一愣，莫名觉得段十一骂得很带感的样子。
“都忘记吧，他说的没一句是真的，就会欺骗小女孩儿。”段十一道：“咱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去游山玩水。”
“去哪里啊？”小草兴奋地道：“总捕头批假了吗？”
“嗯，反正你都转正了。”段十一道：“我们去越远的地方越…”
“救驾！”一声大喝从前头传过来，小草眼前一花，就看见一群人狂奔过去。没一会儿，后面跟着追上去一群黑衣人。
段十一脸色微变，拉起小草就跑。
不是去追他们，而是往反方向，跑得比被狗追了还快！
“师父？咋了！”
“别问，我有不好的预感，咱们快跑！”段十一优雅地狂奔，拖着小草凌乱成了鬼。
师徒两个已经尽力了，然而眼瞧着要狂奔进六扇门了，一个人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小草身上。
小草被压得龇牙咧嘴的，就差吐口血了，压在她身上的人却松了口气，看了看小草的官服道：“总算找到六扇门了，你，快起来护驾！”
“……”段十一捂了捂脸。
暗处仿佛有一只在结网的蜘蛛，默默地，将他们束缚在这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