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跟你说过吗?威士忌要慢慢品,不是像你刚刚那样灌下去。”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出现我的耳边。
话音刚落,我眉心一皱,环顾四周,才发现右手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男子,三十出头。
男子的眉骨、鼻梁甚至唇形都是很锋利的线条,从五官上来看,是个俊朗不凡的人,可眼睛却像一口枯井似的,不仅深不见底还波澜不生。
男子嘴角突兀地上扬了起来,弧度很好看,跟许子尧的唇角弧度差不多漂亮。
在那一瞬间我错以为他是许子尧,然而即便是醉了,我也很清楚,我跟许子尧已经离婚了。
我痴痴呆呆地看向男子,伸手指向跟许子尧一样的唇角弧度的男人的嘴唇,笑着问,“你是谁呀?”
男人眉头一挑,嘴角的弧度越加大,“你猜?”
“猜你个大头鬼。”我狠狠地剐了男子一眼,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知道吗?你的嘴巴特别像一个人。”
“像谁?”男子煞有其事地问,似乎对我话题很感兴趣。
我耷拉着脑袋,笑嘻嘻地回,“我的前夫,也是我掏心掏肺去爱的一个男人,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会喝酒,可是他曾经告诉过我说,心里害怕得要命,也得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因为他这一句话,我变成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酒鬼。”
“你为什么要帮刚才的那个卖酒女,她既然选择了卖酒酒量多少还是有一点的?”男人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酒劲上头,我猛地打了一个嗝,嘴巴里尽是呛人的酒味,大口喘气了好一会,酒味才消散了一些,男人忽然很贴心地伸手帮我轻拍后背,没好气地说,“你这样是自讨苦吃。”
“我自讨苦吃跟你有关系吗?”我一下子伸手甩开男人的手,气愤地说,“你以为我刚才真的想喝吗?还不是被逼的,我现在是天上人间的老板,那个卖酒女是我的员工,老板保护自己的员工犯法吗?切,你懂个屁,你知不知道曾经的我,活得比她还要卑微,就跟一粒尘土似的。”
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模糊不堪,更是不知眼泪什么时候簌簌落下了,只感觉此时我的心是哭的,真的很苦,就跟吃了好几个黄连似的。
我伸手指了指男子的全身上下,虽然不知道男子到底是什么背景,可是从他那身黑色剪裁合体像是纯手工的黑色西装,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一般人,于是苦笑地说,“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懂我们这些像尘埃一样活得卑微的人,就像刚才那个卖酒女,她要靠自己能力去赚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你以为很容易是吗?曾经的我跟她一样,不但如此,还要想着接济家里,偷偷给我妹妹零花钱,那些钱你以为会从天上掉下来吗?不可能,都是靠自己双手挣的,怎样去挣钱,还不是做多份兼职,把自己当成狗一样去奔波赚钱。”
“如果我说,你跟我讲的这些我都感同身受,你信吗?”男子意味声长地说。
话落还未落,我不住地摇了摇头说,“我才不信,像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懂穷人的苦。跟你们这些人讲纯属对牛弹琴,不提也罢。”
“那我们就不提。”男子有些无奈地点点头,随即男子忽然抬手,修长的手指向我的脸颊缓缓伸过来。在男子手即将碰到我脸颊的那一刻,我忽然抓住了男子的手。
不知道是我喝醉的缘故,还是视线变得迷糊不清的原因,男子竟然变成了许子尧。
我心里就像一支小烟花似的一下子绽放,雀跃的不像话。我不管不顾地扑进了“许子尧”的怀抱,双手死死地搂住“许子尧”的腰,兴奋地说,“子尧,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拥抱,“许子尧”身体怔了一下,随即又紧紧抱住了我,隔着淡薄的衣服,我能清晰地听到“许子尧”胸腔猛烈地如打鼓般的心跳声。
听到那心跳声,我才感觉一切是真实的,原来许子尧还爱我,还是在乎我的……
我微微摇头,眼神迷离地看着“许子尧”,笑嘻嘻地说,“子尧,我感觉你心脏里面藏着一只乱撞的小鹿,你是不是还是爱我的,是不是呀?”
“许子尧”眼神一僵,随即又恢复正常,然后目光如炬地凝视着我。
我情不自禁地贴近“许子尧”,因为内心最深刻的渴望,我更是不住地往他身上蹭。
突然“许子尧”某处的灼热让我立刻停下了往他身上蹭的动作,我比谁都清楚那灼热代表什么?忽然脑海里闪过上次他强上我,害得我失去孩子的片段。
想着这,我快如闪电般地推开了“许子尧”,心寒地说,“滚开,许子尧,我和你已经离婚了。”
“看清楚,我不是许子尧。”男人阴沉地脸回我。
我如梦初醒一般,才发现眼前的“许子尧”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男子,随即我立马扭头就走。
“砰”的一声,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原本以为我会狠狠地摔在地上,没想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我。
那个怀抱很温暖,温暖到可以让我安心地闭上眼睛。
之后我的意识处于模模糊糊的状态,恍惚之间我感觉我被人放在了一张温暖的大床上,然后被人脱了外套,之后我胃翻江大海的痛着,以至于吐了好几次。
尽管吐得不省人事,可隐隐约约看见有人时不时在给我洗脸,擦拭嘴角的呕吐物,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可我知道对方是一个男人,一个手很好看的男人。
等我彻底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由于醉酒让我的头昏昏沉沉得难受要命,见我睁开眼,马菁一边递给我一杯纯牛奶一边问我感觉如何呢?
我轻揉着即将似乎要把爆炸的头,说好一些了。
接过纯牛奶,我一饮而尽,暖和的液体流进胃里感觉舒服了好多。
喝完牛奶,我环视房间四周,才发现房间里除了马菁没有其他人,可我依稀记得有一个男人好像一直在照顾我,虽然看不清长相,可我百分百确定那个男人不是齐唐。
见我左顾右看,马菁以为我是在找默默,于是告诉我,秦叔在带着默默。
我嗯了一声,思索了好一会,缓缓开口问,“马菁,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进过我的房间呢?”
马菁手里拿着的杯子动作一怔,眼睛快速躲闪我的目光。
“马菁,我不希望你隐瞒我什么,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喝醉之后有个男人守在我身边。”
“小敏,那个人……”马菁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之后,像是要做一个决定似的,“那个人就是航哥,从昨晚你喝醉到今天下午,航哥守了你一天一夜,我除了中途进来帮你换了一下睡衣,其他都是航哥在照顾你。”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整个人有些懵了,我还天真地幻想那个人会是许子尧,结果竟然是航哥,竟然是那个拆散我和许子尧的航哥。
“他怎么会照顾我?”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很难想象之前一直在幕后针对我的那个混蛋竟然会细心体贴地照顾醉酒后的我。
马菁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她又补充了一句说,她从赵弋那里打听过,似乎航哥对我的事格外的上心,或多或少是因为钟姨的关系。
上心?放屁,像他那样一个经常隐藏在黑暗处的人竟然会对我的上心?我才不信,估计一方面是因为钟姨没错,另一方面是因为许子尧,他还想利用我去对付许子尧。
晚上酒吧继续照常营业,或许是因为我昨晚战胜了那个客人,再加上未来一周酒吧打九折,今晚的酒吧客人比昨晚多了一倍,而我站在二楼栏杆处,看着那些沉浸在奢靡的生活中的都市男女,忽然发现自己变得跟他们差不多了。
十点多的时候,酒吧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更准确的说那个人是许子尧的舅舅陆胜铭,也是钟姨的情人。
不同于其他客人,陆胜铭一进酒吧就直奔二楼,见我站在二楼楼梯口栏杆处,笑着跟我打招呼,然后问我钟姨呢?
我心里泛起苦涩,哽咽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我不说话,陆胜铭似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边绕过我一边急切地说,“我才不信小倩会出国旅游的鬼话,你说她是不是躲起来不肯见我,没关系我可以见她。她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要不然也不会不接我的电话……
我慌忙地跟在陆胜铭身后,跟着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去找,在他看来钟姨是躲起来不肯见他,其实我也很想这么认为,但是事实上钟姨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植物人此时此刻正在躺在医院里。
找到最后一个房间后,还没有找到钟姨,陆胜铭一下子火了,怒视着我,“小敏,你不要以为你是小倩的女儿,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呢?你快告诉我小倩到底在哪里?”
我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半响之后我问,“舅舅,如果……如果我带你去见我干妈,能保证你能忘记你所见到的一切吗?”
“小倩怎么呢?”陆胜铭一下子急了,眉头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我抬手拭去夺眶而出的眼泪,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陆胜铭一下子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做出发誓的动作说,“小敏,舅舅我发誓只要你带我去见小倩,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看着陆胜铭眼眸里的真诚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欢钟姨的,或许他能够把钟姨唤醒也说不好。
抱着陆胜铭或许能把钟姨唤醒的心态,我让秦叔开车带上他一起去了医院。
到了钟姨的病房外果然有几个粗狂的大汉看守钟姨,赵弋也在。
见我来了,赵弋让我和陆胜铭进去。
还没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当陆胜铭看到病房门上写着“重症观察室”五个字的时候,他的身体摇晃了好几下。
估计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房间里见到钟姨,而当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陆胜铭几乎是扑到了病床边,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省去了杨琴阿姨跟钟姨同归于尽的过程,直接解释说,意外车祸导致钟姨变成了植物人。
听到“植物人”三个字的时候,陆胜铭像是发疯了似的一直摇晃着钟姨的身体,不住地喊钟姨快醒醒,他马上就可以娶她为妻了。
看到这一幕,我心如刀割,不单陆胜铭没想到再见到钟姨会是这番场景,连我这几天也没消化钟姨变成植物人的事实。
这两天,我总感觉钟姨还是像以前那样陪着我,照顾着我,只要我有什么事她都会及时地出现帮助我,开导我,就跟我的妈妈一样,可是如今她沉睡了。
而我失去了我和许子尧的婚姻,到如今又失去了钟姨,我只感觉我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一样,剩下一个残缺意识的躯壳陪着我,如今的我跟一具行尸走肉没啥区别。
唯一让我活下去的念头除了默默就是经营好酒吧,直到钟姨醒过来,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更或许是一辈子。
本以为带陆胜铭来见钟姨,有奇迹让钟姨清醒,可是终究奇迹还是没有发生,钟姨还是一个人安静地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边,眉心舒展开安详地就像睡着了似的。
离开医院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回去的车上陆胜铭问我他还可以再来看钟姨吗?
我答应,不过得有个前提,不要太频繁,最好是一周两次,再者尽量是晚上。
陆胜铭追问我愿意,我说为了钟姨的休息嘛。
其实我没有告诉他,我只为了钟姨的安全考虑,不过陆胜铭好像也猜到了。
送陆胜铭到他住的小区门口的时候,陆胜铭刚下车,就意外撞见了许子尧和宋静茹,看见听见许子尧的声音,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我无法诉说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感觉呼吸不停地被拉锯着,越演越激烈,然而我没有勇气下车,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依旧是在车上坐在,通过车后视镜我能看见大半个月未见的许子尧似乎清瘦了许多,我几乎贪婪地看着他。
许子尧像是没有察觉到我灼热的目光,眼神却像浮萍一样飘忽不定。
而他身边的宋静茹对着车子的后视镜怪异地勾唇,随即靠在许子尧的肩膀处,将整个人都贴在许子尧的身上。
许子尧愣了一下,没有管宋静茹,而是问陆胜铭去哪里呢?
陆胜铭指了指我的车子,说他去了酒吧喝了一些酒,然后喝醉之后不能开车,我就顺道把他送回家了。
听到是我把陆胜铭送回来,许子尧视线猛地移到车后镜上,尽管我很快速地挪开了视线,可还是深深地撞进了他的眼神中。
或许是移动的太快,还是黑的缘故,我竟然在那跟许子尧对视的那刹那间看到了许子尧的眼神似乎灼热的不像话。
瞬间沉默横在了我和许子尧以及陆胜铭之间。
半响之后,宋静茹忽然伸手搂住了许子尧的腰,嗲嗲地说,“老公,我们回家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心里就像被秤砣压住了似的,都快喘不过气了。
以前从未觉得言语能伤人到什么地步,此时此刻我只感觉宋静茹的那几个字如几把匕首一般,生生地刺痛了我。
宋静茹叫许子尧老公,还说一起回家,估计许子尧早就跟她领证登记了,即便没有办婚礼,可领证同居俨然成了事实。
“小敏,我们回去吧。”前排的秦叔突然开口说话。
我抿住嘴,很用力地点头。
却不想当秦叔刚启动车子的时候,车子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